蕭徹那聲飽含驚怒的“傳太醫!”如同驚雷,炸得整個乾元殿人仰馬翻。
王德海趕緊忙去宣召,留守的宮人們個個屏息凝神,恨不得縮進地縫裡,生怕被帝王那尚未完全熄滅的怒火殃及。
內殿,沈言被蕭徹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鋪著厚厚錦褥的寬大龍床上。
動作雖輕,但膝蓋的傷處碰到柔軟的織物,還是讓他忍不住“嘶”地抽了口氣,小臉皺成一團。
這細微的痛呼,讓蕭徹本就緊繃的下頜線更加冷硬。
他半跪在床前,不容分說地再次掀開沈言的褲腿,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死死鎖在那塊礙眼的白色“雲紋創可貼”上。
那邊緣滲出的點點殷紅,刺得他眼疼心更疼。
“忍著點。”蕭徹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壓抑的怒火和不容置疑。他伸手,動作帶著一種近乎笨拙的小心,輕輕捏住創可貼的一角。
指尖觸碰到沈言微涼的皮膚,兩人都是一顫。
“蕭徹……我自己……”沈言想阻止,卻被蕭徹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蕭徹屏住呼吸,極其緩慢、輕柔地將那塊敷料揭開。
當下麵那片紅腫、邊緣帶著擦傷破皮和消毒痕跡的傷口完全暴露在眼前時,帝王的呼吸猛地一窒,眼底瞬間翻湧起駭人的風暴!
那傷口雖不算深,但在蕭徹看來,落在沈言白皙如玉的肌膚上,簡直是觸目驚心!比他批閱過的任何一份邊疆急報都要讓他心驚肉跳!
“混賬!”低沉的咒罵脫口而出,不知是在罵那棵柳樹,罵失職的宮人,還是在罵自己沒能護好他。
“蕭徹,真的隻是皮外傷……”沈言看著他眼中那份濃得化不開的心疼和自責,聲音軟了下來,帶著安撫的意味。
就在這時,頭發花白、背著沉重藥箱的劉太醫被王德海幾乎是拖拽著衝了進來,氣喘籲籲,額上全是汗。
“快!給宸君看傷!”蕭徹猛地起身讓開位置,聲音依舊冷厲,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
劉太醫不敢怠慢,連忙跪在床前,仔細查看傷口。
他先是看到那奇怪的消毒痕跡和不同於宮中金瘡藥的清冽藥味,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但帝王那迫人的目光讓他不敢多問,隻專注於傷處。
“回稟陛下,”劉太醫仔細檢查後,鬆了口氣,“宸君萬幸,確實隻是皮肉擦傷,未曾傷及筋骨。傷口清理得……頗為乾淨利落”他瞄了一眼那被蕭徹攥在手裡的創可貼,“隻需敷上太醫院特製的玉肌生肌膏,靜養數日,避免沾水,即可痊愈,不會留疤。”
聽到“不會留疤”四個字,蕭徹緊繃的神經才稍稍鬆懈一分,但臉色依舊難看:“即刻用藥!需要什麼藥材,去朕的私庫取!用最好的!”
“是!老臣遵旨!”劉太醫連忙打開藥箱,取出一個碧玉小盒,裡麵是散發著清冽藥香的淡綠色藥膏。
他動作輕柔地為沈言清洗傷口再次消毒,然後均勻地敷上藥膏,再用潔淨的細白棉布仔細包紮好。
整個過程,蕭徹就站在一旁,負手而立,目光沉沉地鎖在沈言膝蓋上,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
劉太醫的手很穩,但額角的汗就沒停過。
直到包紮妥當,劉太醫又細細叮囑了注意事項,留下足夠的藥膏,才在蕭徹冰冷的目光注視下,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殿內隻剩下帝後二人。空氣靜得可怕。
沈言看著蕭徹依舊陰沉的臉,心裡直打鼓。
他試探性地動了動包紮好的膝蓋,小聲說:“陛下……你看,太醫都說沒事了……”
話音未落,蕭徹猛地轉身,大步走到床邊。
他沒有說話,隻是俯下身,雙臂穿過沈言的腿彎和後背,將他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蕭徹!”沈言短促地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摟住蕭徹的脖子。
蕭徹抱著他,徑直走向窗邊那張鋪著雪白狐裘的貴妃榻,動作輕柔地將人放下。
榻前的小幾上,已經擺好了溫熱的參茶和各色精致軟糯的點心。
“這幾日,不許下地。”蕭徹的聲音不容置喙,深邃的眼眸緊盯著沈言,“就在這裡靜養。批閱奏折、處理宮務,朕都在這裡陪你。”
沈言看著蕭徹眼底那尚未褪去的紅血絲和不容置疑的堅決,知道反抗無效,隻能乖乖點頭:“……哦。”他端起參茶小口喝著,偷瞄著蕭徹依舊緊繃的側臉,心裡又是甜又是無奈。
這傷受的,倒像是給他自己套了個“禁足圈”。
沈言膝傷靜養的消息自然瞞不過蘇雲。
她風風火火地跑來乾元殿“探病”,一進門看到沈言像個瓷娃娃似的被“供”在鋪滿軟墊的貴妃榻上,蕭徹就在旁邊的小案上批閱奏折,眼神還時不時飄過來“監工”,頓時樂了。
“嘖嘖嘖,言弟,你這待遇!磕破點油皮就榮升‘榻上珍品’了?”蘇雲毫不客氣地坐到榻邊,拿起一塊棗泥山藥糕塞進嘴裡,對著沈言擠眉弄眼。
沈言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小聲道:“雲珠姐姐,你就彆取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