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黃昏時分抵達了永台縣郊外的“迎客驛”。
比起昨日的歸雲驛,此地顯然更靠近城鎮,驛站也規模稍大,人來人往稍顯嘈雜。
馬車停穩,蕭徹率先下車,依舊板著臉,沒有回頭,但腳步卻刻意放緩了些,仿佛隻是不經意地審視著驛站的環境。
沈言抱著自己的小包裹,默默跟在他身後半步的距離,看著他那挺直卻莫名透出幾分僵硬的背影,心裡那點因為“餅邊事件”而軟化的情緒又泛了上來。
驛丞早已候著,感受到這兩位“老爺”之間不同尋常的低氣壓,比昨日的驛丞還要緊張幾分,畢恭畢敬地將他們引至二樓最好的上房,便趕緊退下了,生怕觸了黴頭。
房間比昨日的寬敞些,陳設也略好。
門一關上,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彌漫開來。
蕭徹站在屋子中央,目光掃過房間,似乎在檢查是否安全妥當,又似乎隻是不知道該如何打破僵局。
沈言把包裹放在桌上,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他抿了抿唇,硬邦邦地丟下一句:“我……我先去洗漱。”說完,也不等蕭徹回應,便低著頭快步走向屏風後的淨房。那裡果然已經備好了熱水。
他需要一點空間獨處,整理一下亂糟糟的心情。
蕭徹看著他那幾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嘴唇動了動,最終也隻是負手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望著樓下逐漸點起的燈火和往來行人,眉頭緊鎖。
晚風吹拂著他冷硬的側臉,卻吹不散他心頭的煩躁和那絲越來越明顯的懊惱。
淨房裡,沈言褪下衣衫,將自己浸入溫熱的水中。
水汽氤氳,他閉上眼,腦海裡卻不受控製地回放著白天的一幕幕——蕭徹滔天的醋意、手腕上留下的紅痕、冰冷的沉默、以及……那粗暴卻精準地撕掉餅邊塞回他手裡的動作。
他歎了口氣。
生氣嗎?當然是氣的。
蕭徹的獨占欲和有時不分青紅皂白的醋意,真的讓他感到很無力。
可是一想到他明明氣得要死,卻還是記得自己所有細微的喜好和習慣,甚至連鬨脾氣時都本能地照顧自己,那顆心就怎麼也硬不起來了。
他好像沒辦法真的和他一直冷戰下去。
外麵房間裡,蕭徹依舊站在窗邊。
樓下的喧囂反而更襯得房內寂靜得可怕。
他能聽到屏風後傳來的細微水聲,想象著沈言此刻的模樣,心裡的怒火早已被另一種更洶湧的情緒取代——是擔心他著涼,是後悔白天手重弄疼了他,是懊惱自己為何總是控製不住那可怕的占有欲,明明最不願做的就是惹他難過。
他煩躁地關上窗戶,轉過身,目光落在桌上那個沈言隨身攜帶的包裹上。
那裡麵的零食,大多是為了迎合他的口味準備的。
他的清晏,總是這樣,默默記著他的喜好,縱容著他一些甚至稱得上“幼稚”的癖好。
自己今天卻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把他逼得紅了眼圈。
蕭徹啊蕭徹,你真是……
他深吸一口氣,終於下定了決心。
沈言洗完出來,穿著一身乾淨的白色寢衣,頭發濕漉漉地披在身後,還在滴著水。
他原本想直接爬上床裝睡,卻看到蕭徹並沒有在床上,而是站在桌邊。
桌上,擺著一碟精致的點心,不是驛站提供的,一看就是蕭徹讓侍衛從行李裡特意取出來的,是沈言平時最喜歡吃的那種軟糯香甜的桂花糕。旁邊還放著一瓶小小的藥膏。
蕭徹聽到動靜,抬起頭,目光與他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