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天他的“角落計劃”注定要破產。
“哇！鄭小哥，你就吃這個啊？”應瑞的聲音帶著誇張的驚訝，像一陣風似的卷了過來。她眼疾手快，一把將鄭凱因剛放下的餐盤端了起來。
肇和也湊過來，看著那清湯寡水的飯菜，小臉皺成一團：“這也太素了吧！怪不得濱江姐說你瘦得像竹竿！不行不行，今天必須吃點好的！”她不由分說地拉著鄭凱因的胳膊，把他往取餐區拽。
鄭凱因有些錯愕，身體下意識地想要抗拒這種突如其來的熱情和肢體接觸。他習慣了獨來獨往，習慣了不被關注，更不習慣被人這樣“安排”。“我……這樣就可以了……”他試圖解釋，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局促。
“不可以！”應瑞和肇和異口同聲，態度堅決。應瑞端著鄭凱因那可憐的餐盤，肇和則推著他往前走。
“你看你，天天泡在實驗室裡，臉都白得跟紙一樣了！”應瑞一邊走一邊數落，“人是鐵飯是鋼！不吃好怎麼有力氣搞研究？”
“就是！濱江姐說了，要我們看著你點！”肇和補充道，語氣裡帶著點“奉命行事”的小得意。
鄭凱因被她們半推半就地拉到取餐區。姐妹倆開始熱情地幫他挑選食物。
“這個！紅燒排骨！補充蛋白質！”
“還有這個清蒸魚！營養好！”
“西蘭花！維生素！”
“再來個湯！暖暖胃！”
“對了，還有今天的特供椰奶凍！必須來一份！”
不一會兒，鄭凱因原本空蕩蕩的餐盤就被堆得滿滿當當，香氣撲鼻。他看著眼前豐盛的晚餐，再看看身邊兩個忙前忙後、一臉“任務完成”般滿足笑容的少女，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拒絕似乎顯得不近人情，接受又讓他感到一種陌生的、被照顧的溫暖，這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鄭小哥，發什麼呆呀？快找個位置！”應瑞端著堆得滿滿的餐盤，用手肘輕輕碰了碰他。
鄭凱因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指向一個偏僻的角落：“那邊……”
“哎呀，那邊太偏了！來來來，這邊靠窗，光線好！”肇和已經端著兩碗椰奶凍，不由分說地把他拉到一個靠窗的四人座。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窗外是模擬港區波光粼粼的“海麵”和停泊的艦船剪影。
三人剛坐下，兩個熟悉的身影也端著餐盤走了過來。
“逸仙姐！鎮海姐！”應瑞和肇和立刻熱情地打招呼。
“好巧。”逸仙微笑著點頭，目光落在鄭凱因身上，“鄭先生也在。不介意一起坐吧？”
“當然不介意！”肇和立刻往裡挪了挪，給逸仙和鎮海騰出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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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仙和鎮海在對麵坐下。逸仙的餐盤裡是清淡的魚片粥和幾樣小菜，鎮海則是一份營養均衡的套餐。
“鄭先生，基地的夥食還合胃口嗎？”逸仙看著鄭凱因麵前肇和應瑞幫他拿的豐盛餐食，溫和地問道。
“很好，謝謝。”鄭凱因簡短地回答，拿起筷子，動作有些生疏地夾起一塊排骨。他依然有些不習慣這種“被照顧”的感覺，更不習慣在這麼多人麵前用餐。
“聽說你最近在推進劑項目上進展神速，錢老讚不絕口。”鎮海放下筷子，平靜地開口，她的目光帶著審視，卻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分布式魔方陣列的初步驗證報告我也看了，思路很獨特。楊老那邊似乎也頗有收獲。”
鄭凱因咽下口中的食物：“隻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工作。還有很多實際問題需要解決。”
“彆光顧著工作呀！”肇和舀了一大勺椰奶凍塞進嘴裡，滿足地眯起眼，“鄭小哥，你來了基地之後，是不是除了實驗室就是宿舍？基地裡好玩的地方可多了！”
應瑞也連連點頭：“對啊對啊！你看你，臉色都沒我們紅潤！肯定是悶壞了！明天休息日，我們帶你去放鬆放鬆好不好？”
鄭凱因一愣，下意識地想拒絕：“可我……還有一些數據要處理……”
“不行！”肇和立刻打斷他，叉著腰，一副“本小姐說了算”的樣子，“工作永遠做不完！勞逸結合懂不懂？你看逸仙姐和鎮海姐，她們也會休息的！”
逸仙輕輕放下勺子，看著鄭凱因，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鄭先生，肇和說得對。弦繃得太緊，容易斷。基地的生活雖然以研究為主，但也需要適當的調劑。出去走走，換換心情，或許對研究更有幫助。而且，”她頓了頓，意有所指地說，“多和同伴們相處，也是融入這裡的方式。”
鎮海也微微頷首：“基地的娛樂設施和模擬環境，本身也有助於緩解壓力，保持思維活躍。偶爾放鬆，無礙大局。”
看著逸仙和鎮海都開了口，再看看肇和應瑞充滿期待的眼神，鄭凱因沉默了幾秒。他想起林大爺說的“做對的事”，也想起慧子阿姨的溫柔。或許，偶爾嘗試一下“正常”的生活，也是“對的事”的一部分？他最終點了點頭，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但少了幾分抗拒：“……好。”
“耶！說定了！”肇和和應瑞開心地擊掌。
第二天上午，陽光正好。肇和與應瑞果然早早地等在鄭凱因宿舍樓下。應瑞換上了一身清爽的藍白水手服短裙，活力十足；肇和則穿著淡黃色的連衣裙，顯得溫婉許多。
“出發！”應瑞一聲令下，拉著鄭凱因就往外走。
她們的第一站是模擬港區的“沙灘”。雖然是人造的，但細膩的白沙、模擬的海浪聲和溫暖的“陽光”足以以假亂真。應瑞脫了鞋，赤腳在沙灘上奔跑，留下一串腳印，還不時彎腰撿起漂亮的貝殼雖然是人工投放的）。肇和則安靜地坐在沙灘上，用沙子堆砌著什麼。
“鄭小哥，彆傻站著呀！脫鞋下來踩踩沙子，可舒服了！”肇和回頭喊道。
鄭凱因猶豫了一下，還是脫下了鞋襪。腳底接觸到微涼柔軟的細沙，一種陌生而奇異的觸感傳來。他試著走了幾步，看著肇和無憂無慮的背影，聽著海浪的模擬聲，緊繃的神經似乎真的放鬆了一絲。
“鄭先生，你看！”肇和指著她堆好的沙堡，那是一個精巧的、帶著艦橋和炮塔輪廓的微型“戰艦”，“像不像我們的肇和級？”
鄭凱因看著那稚嫩卻充滿童趣的作品，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很像。”
離開沙灘，她們來到了基地內部的綜合娛樂區。這裡有模擬影院、健身房、球類場館，甚至還有一個布置溫馨的休閒水吧。讓鄭凱因感到新奇的是，在這些地方忙碌穿梭、提供服務的，並非人類，而是一種圓滾滾、毛茸茸的黃色生物——蠻啾。
它們身高大約到人的膝蓋，身體像個圓球，長著短小的翅膀和兩隻小腳，走起路來搖搖晃晃，頭頂還有一撮呆毛。它們有的端著飲料盤在桌椅間靈活穿梭雖然偶爾會撞到一起，發出“啾啾”的驚呼），有的拿著比自己還大的抹布認真擦拭吧台，有的在操作簡單的遊戲設備。
它們不會說話，隻會發出“蠻啾”、“啾啾”、“啾咪”等可愛的叫聲，但動作麻利，態度認真，憨態可掬。
“蠻啾們超可愛的，對吧？”肇和看著一隻努力踮腳想把杯子放到高桌上的蠻啾，忍不住上前幫了它一把。那隻蠻啾立刻開心地“啾啾”叫了兩聲，朝她鞠躬。
“它們可是基地的大功臣呢！”應瑞補充道，“打掃衛生、送餐、維護簡單設備，什麼都乾，而且任勞任怨！”
鄭凱因看著這些忙碌的小家夥，冰冷的機械義眼似乎也柔和了一些。這種充滿生氣的景象，是他過去極少接觸的。
肇和拉著鄭凱因來到一個複古的街機區。“來來來，試試這個！打地鼠！”她投了幣，塞給鄭凱因一個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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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凱因拿著塑料錘，看著屏幕上隨機冒出的卡通地鼠，表情有些茫然。這種純粹的的娛樂，對他來說太久遠了，應該是10歲之前的童年吧，但是在腦機的影響下模糊不清了。
“快打呀！左邊！右邊！上麵！”肇和在旁邊急得直跳腳。
鄭凱因憑著超強的反應速度，手起錘落，精準無比，屏幕上瞬間跳出“perfect”的滿分評價。
“哇！鄭小哥你好厲害！”肇和驚歎。
鄭凱因卻覺得索然無味：“……隻是反應快而已。”小時候的他或許會為此快樂，但是現在的他卻怎麼都笑不起來。
接著，她們又玩了幾樣，鄭凱因都表現得如同精密機器，毫無樂趣可言。直到她們來到一個模擬射擊區。這裡有激光模擬的固定靶和移動靶。
肇和拿起一把玩具槍，對著移動靶“砰砰”射擊，成績還不錯。應瑞也試了試，成績平平。
“鄭小哥，你來試試？”應瑞把槍遞給他。
鄭凱因接過槍，入手輕盈，毫無質感。他隨意地抬手，甚至沒有刻意瞄準，隻是憑著5年與原子科技公司戰爭的無數次生死搏殺中磨礪出的本能和腦機輔助的微調。
砰！砰！砰！砰！砰！
五槍連發，槍槍命中百米外高速移動靶的最中心紅點！電子屏上瞬間跳出驚人的滿分和破紀錄提示！
周圍幾個正在玩的人，包括肇和應瑞都看呆了。
“我的天……鄭小哥，你以前是乾什麼的？神槍手啊！”應瑞瞪大了眼睛。
鄭凱因放下槍，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淡淡道：“……隻是運氣好。”他不想解釋什麼。
玩累了，三人坐在水吧休息。肇和豪氣地點了三杯鮮榨椰汁，一隻蠻啾“啾啾”叫著，努力地把三個插著吸管的大杯子端上桌。
清涼甘甜的椰汁入喉，驅散了疲憊。肇和嘰嘰喳喳地講著基地裡的趣事，應瑞偶爾補充幾句，兩人時不時因為誰是姐姐的問題拌幾句嘴。鄭凱因安靜地聽著，看著窗外模擬的夕陽緩緩沉入“海平麵”，金色的餘暉灑滿整個基地。
沒有警報，沒有疼痛，沒有仇恨。隻有溫暖的陽光，同伴的笑語，清涼的飲料，和身邊憨態可掬的蠻啾發出的“啾咪”聲。
鄭凱因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椰汁。那冰涼清甜的液體滑過喉嚨，似乎也衝刷掉了一些沉積在心底的陰霾。他微微閉上眼睛，感受著這份難得的、純粹的寧靜。也許，偶爾這樣，真的不錯。
肇和看著鄭凱因閉目養神的樣子，悄悄對應瑞說：“你看，鄭小哥好像沒那麼緊繃了。”
應瑞微笑著點點頭，輕聲說：“嗯，他需要這樣的時光。”
夕陽的餘暉將三人的身影拉長，在這片折疊的空間裡，一個異鄉者，似乎正笨拙地學習著如何安放自己疲憊的靈魂。
……
進展是驚人的。短短數月，第一枚采用“丐版”火星4號推進劑的試驗導彈便矗立在發射架上。這枚導彈被賦予了承載著東煌期望與鄭凱因心血的代號——“鎮嶽”。名字取自古代典籍《淮南子·天文訓》中“天柱折，地維絕……於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鼇足以立四極”的意象，寓意其威能足以鎮守山河，威懾四方，為東煌撐起一片安全的天空。
發射日，控製室內氣氛凝重。錢老緊盯著屏幕，楊老也破例到場。逸仙、鎮海等艦娘代表也在觀察席。鄭凱因站在錢老身後，麵色平靜，隻有微微抿緊的嘴唇泄露了一絲緊張。
“發射倒計時，10，9，8……3，2，1，點火！”
沒有震耳欲聾的轟鳴，隻有一道凝練到極致、熾白得刺眼的尾焰從發射架下噴湧而出！“鎮嶽”導彈如同掙脫束縛的銀龍，以遠超所有人想象的速度直刺蒼穹！雷達屏幕上，代表導彈的光點速度曲線瘋狂飆升，瞬間突破了8馬赫、10馬赫……最終穩定在令人瞠目結舌的15馬赫！其爬升高度和末端機動性也遠超設計指標。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控製室內爆發出震天的歡呼。錢老激動得老淚縱橫，用力拍著鄭凱因的肩膀：“好小子！好小子！”
“鎮嶽”的成功，如同注入一針強心劑。鄭凱因馬不停蹄，將目標投向了更廣闊的星空——運載火箭。基於現有的火箭設計框架，他主導設計了“啟明”係列火箭。最大的亮點在於其采用了模塊化、通用化的芯級設計，並優化了上麵級和整流罩，使其單次發射的運載能力不僅滿足了東煌第一顆偵察衛星的需求，還史無前例地實現了一箭三星！
當“啟明一號”火箭在南海折疊港的專用發射場點火升空，將三顆分彆用於海洋監視、氣象觀測和通訊中繼的試驗衛星精準送入預定軌道時，整個基地沸騰了。東煌，終於憑借自己的力量，踏入了太空時代。星空中閃爍的東煌衛星，成為了守護這片古老海域的新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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