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兒莊大捷的消息像場及時雨,澆得青溪鎮的人心頭滾燙。
老木匠把那台裂了殼的收音機擺在祠堂供桌上,天天擦得鋥亮,說“這玩意兒能聽勝仗,比菩薩還靈”。
孩子們圍著收音機轉圈,學裡麵播音員的腔調喊“大捷”,喊得嗓子都啞了。
夏天卻沒閒著。
她正領著王家莊的老王,在鎮東頭的破廟裡敲敲打打——簡易防空警報器的骨架快成了。
用三根丈長的毛竹當立柱,中間橫架著根掏空的桐木,裡麵繃著層薄銅片從鬼子的炮彈殼上拆的),拉動麻繩時,銅片振動,能發出“嗚嗚”的銳響,十裡地外都能聽見。
“再把銅片磨薄點,聲兒能更尖。”夏天踩著木凳,用砂紙打磨銅片,火星濺在她的藍布衫上,燙出幾個小洞也渾然不覺。
老王蹲在下麵遞工具,手裡的鐵錘還沾著鐵屑:“這玩意兒真能比人先看見飛機?”
“比人耳靈。”夏天跳下來,指著遠處的電線杆,“張集的船匠在上麵裝了個鐵皮漏鬥,能聚聲,飛機在三十裡外飛,咱們就能聽見。”
她拍了拍桐木架,“到時候拉這繩子,全鎮都能聽見警報。”
警報器剛裝好,就來了用場。
這天午後,鐵皮漏鬥突然傳來“嗡嗡”的震顫聲,像有隻巨大的馬蜂在遠處飛。
夏天一把拽住麻繩,狠狠往下拉——“嗚——”銳響刺破天空,青溪鎮的人瞬間動了起來:孩子們鑽進地窖,大人往蘆葦蕩跑,高個子帶著人把鐵蒺藜撒在鎮口,動作快得像訓練過的兵。
沒過多久,三架鬼子的飛機果然低空掠過,翅膀上的太陽旗看得清清楚楚。
它們在鎮子上空盤旋了兩圈,見底下空蕩蕩的,隻扔下幾枚炸彈就走了。
炸彈炸塌了兩間破屋,卻沒傷著人。
“真靈!”老王拍著大腿笑,銅片震得他手心發麻,“這玩意兒比望哨的靠譜十倍!”
可飛機剛走,麻煩就從地麵來了。
縣城的鬼子不甘心,派了支“特攻隊”,穿著便衣,想混進鎮裡搞破壞。
領頭的是個留著八字胡的翻譯官,一口流利的中文,帶著幾個“商人”模樣的人,推著輛裝著“布匹”的板車,在鎮口探頭探腦。
“是鬼子!”春杏正在給了望哨送水,一眼就認出其中一個“商人”——上次清剿時見過,耳朵缺了半塊。
她悄悄往回跑,扯動了藏在樹後的麻繩,祠堂頂上的稻草人突然倒了——這是“有奸細”的信號。
夏天正在地窖裡清點藥品,聽到信號立刻讓高個子帶人“迎客”。
高個子把步槍往背後一藏,換上件破棉襖,湊到翻譯官跟前,咧嘴笑:“老總,買布啊?俺們鎮窮,怕是買不起好料子。”
翻譯官眼珠一轉,掏出塊大洋:“聽說你們這兒有個會修機器的姑娘?介紹我們認識認識,這大洋就歸你。”
“有啊!”高個子接過大洋,往懷裡一揣,“她在西邊的破廟裡做針線活呢,我帶你們去。”
板車剛進鎮口,輪子突然“咯噔”一聲——被鐵蒺藜紮破了。
“商人”們剛想跳下來,就被從兩側斷牆後衝出的人按住,麻袋套頭,捆得結結實實。
板車掀開一看,哪是什麼布匹?全是炸藥和短槍!
翻譯官被拽到祠堂時,還在掙紮:“你們敢動皇軍的人?不想活了!”
夏天沒理他,指著那些炸藥笑:“想炸抽水機?晚了。”
她讓人把炸藥搬到河邊,倒進水裡——這玩意兒浸了水,就成了廢鐵。
審問翻譯官時,他嘴硬得很,說什麼也不肯招。
春杏突然想起個法子,把他關進裝過石灰的地窖,又往裡麵扔了把曬乾的金銀花。
地窖裡悶熱,金銀花的氣味混著石灰味,熏得翻譯官眼淚鼻涕直流,沒半個時辰就全招了:鬼子準備三天後用裝甲車強攻,特攻隊是來先炸掉抽水機和糧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