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信扔過來的那三塊錢和皺巴巴的票券,像塊燒紅的炭,燙得蘇寧一夜沒睡安穩。不是燙手,是燙心。一種混雜著意外、酸楚和一絲微弱甜意的複雜情緒,在她胸腔裡翻攪。
她不是原主那個渴望一點溫情就能掏心掏肺的傻姑娘。她來自一個情感和利益都計算得清清楚楚的時代,深知“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陸信此舉,是試探?是收買?還是……真的開始把這破屋當成一個“家”,把她當成……合夥人?
天蒙蒙亮,她就起來了。灶膛裡的火生起,驅散秋末清晨的寒意。她把那三塊錢和票券,連同之前黑市換來的“家底”,用一塊洗得發白的舊手帕仔細包好,藏進破木櫃最深的角落。手指觸碰到那幾張硬挺的全國糧票時,心裡才稍稍踏實了些。
陸信還在乾草鋪上睡著,呼吸綿長。經過幾天修水渠的重體力勞動,他睡得比平時沉。蘇寧輕手輕腳地熬了鍋紅薯野菜粥,粥熬得稠稠的,算是給他補補。
粥香彌漫開時,陸信醒了。他坐起身,揉了揉眉心,眼神裡有種剛睡醒的惺忪,但更多的是一種沉澱下來的清醒。他看了一眼灶台邊忙碌的蘇寧,沒說什麼,起身走到屋外,用冷水潑了把臉。
回來吃飯時,他換上了另一件稍微整齊點的舊褂子,雖然依舊打滿補丁,但乾淨了不少。
飯桌上依舊沉默。直到快吃完時,陸信才開口,語氣平常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後半晌沒事,去後山轉轉。”
蘇寧喝粥的動作一頓,抬頭看他。這是要兌現前幾天說的,帶她去野栗子林?
“嗯。”她壓下心裡的期待和一絲緊張,點了點頭。
吃完飯,陸信不知從哪兒翻出兩個破舊的麻袋和一把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柴刀。他自己背了一個麻袋,把另一個和柴刀遞給蘇寧。
“跟著我,彆亂走。”他交代了一句,便率先出了門。
蘇寧趕緊跟上。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探索槐花村的後山。山路崎嶇,雜草叢生,深秋的樹木葉片落儘,枝丫光禿禿地指向灰藍色的天空。陸信走得不快,但步伐穩健,對路徑極為熟悉,顯然不是第一次來。
他很少說話,隻在岔路口或者遇到難走的地方,會簡短地提醒一句“這邊”或者“小心腳下”。蘇寧跟在他身後,努力記著路,同時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山林寂靜,隻有風吹過枯枝的嗚咽和他們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
走了約莫半個多小時,穿過一片茂密的灌木叢,眼前豁然開朗。這是一片向陽的山坡,生長著十幾棵高大的樹木,枝葉雖已凋零,但樹下落滿了帶著刺苞的果實——正是野栗子!
許多栗苞已經裂開,露出裡麵棕褐色、飽滿油亮的栗子。地上厚厚一層,幾乎無處下腳。
“就這兒。”陸信停下腳步,用柴刀指了指,“撿吧,挑大的,沒蟲眼的。”
他說完,自己便蹲下身,動作麻利地開始撿拾,手指靈活地避開尖刺,將一顆顆栗子扔進麻袋裡,效率極高。
蘇寧學著他的樣子,也蹲下來開始撿。野栗子的刺很紮手,她沒什麼經驗,剛開始不免被紮了幾下,疼得直吸氣。但她咬牙忍著,慢慢也摸到了竅門,速度漸漸快了起來。
兩人默默地撿著,隻有栗子落入麻袋的噗噗聲和偶爾風吹過的聲音。陽光透過稀疏的枝丫照下來,帶來些許暖意。
撿了大概小半袋,蘇寧直起腰,揉了揉發酸的膝蓋和後背。她看向不遠處的陸信,他依舊專注地低著頭,側臉在光線下顯得輪廓分明,鼻梁高挺,下頜線繃緊,有種與平時懶散截然不同的認真勁兒。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陸信抬起頭,看向她:“累了就歇會兒。”
蘇寧搖搖頭,剛想說話,視線卻被陸信身後不遠處的一叢植物吸引。那植物葉片肥厚,邊緣帶著鋸齒,莖稈紫紅色……是野山藥!
她心裡一動,想起《基礎生存指南》裡提到,野山藥營養價值高,飽腹感強,而且耐儲存,是度過冬春荒月的好東西。
“那個……”她指了指那叢野山藥,“那個能吃嗎?好像是山藥。”
陸信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裡掠過一絲詫異:“你認識?”
“以前……在書上見過。”蘇寧含糊道。
陸信沒追問,走過去,用柴刀撥開周圍的雜草,看了看那叢植物的根莖部位,點了點頭:“是山藥。這東西不好挖,根深。”
“能挖一點嗎?”蘇寧問。相比栗子,山藥更能當糧食。
陸信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蘇寧期待的眼神,略一沉吟:“試試。”
他放下麻袋,拿起柴刀,開始小心翼翼地挖掘山藥的根部。泥土堅硬,夾雜著碎石,確實不好挖。他挖得很耐心,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蘇寧也沒閒著,在旁邊幫忙清理挖出來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