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辦公室光滑的地板上切出明暗相間的條紋。陸信來得比平時都早，手裡拎著個牛皮紙袋，裡麵裝著還冒著熱氣的煎餅果子。他推開蘇寧辦公室的門，發現她已經在了，正站在窗前，望著樓下剛剛蘇醒的廠區。
“喲，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蘇總比我還早。”陸信把紙袋放在她桌上，自己拉開椅子坐下，掰開一次性筷子，“喏，老劉家那攤子的，雙蛋，沒加蔥。”
蘇寧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絲熬夜後的疲憊，但眼睛很亮。“睡不著。腦子裡過事兒。”她走過來，也沒客氣，拿起一個煎餅果子咬了一口，酥脆的果篦兒在嘴裡哢嚓作響。
“還能有啥事兒？現在形勢不是一片大好嗎？”陸信含糊地說著，自己也大口吃起來，“‘行者’反饋好，長城那邊訂單穩定，新材料成本也控住了，連藤編都搞出藝術範兒了。我昨兒晚上還跟春苗算賬，照這個趨勢，今年利潤能翻一番。”
“就是因為太好了。”蘇寧慢慢嚼著，眉頭微蹙，“心裡不踏實。像爬山，快到頂的那段，看著平緩，其實最容易一腳踩空。”
陸信停下筷子，看著她：“你擔心什麼？”
“說不好。”蘇寧走到白板前，拿起筆，卻沒寫什麼，“就是覺得，咱們現在攤子鋪得太大，每個板塊都在跑，看著熱鬨，但根子紮得是不是一樣深？‘星火’靠技術和先發優勢，‘行者’算是站住了，日化靠渠道和成本，藤編靠的是情懷和一點運氣……信息服務和新材料，都還是幼苗。任何一個地方出點紕漏，都可能扯著彆的。”
她轉過身，看著陸信：“就像這煎餅，麵糊、雞蛋、醬料、薄脆，哪一樣出了岔子，都不是那個味兒了。”
陸信把最後一口煎餅塞進嘴裡，擦了擦手：“我懂你意思。你是怕咱們步子邁大了，管理跟不上，或者哪個環節被人鑽了空子。”他站起身，也走到白板前，“那咱們就捋捋。哪個環節你覺得最懸乎？”
“質量。”蘇寧毫不猶豫地在白板上寫下這兩個字，“尤其是新材料和‘行者’。新材料是我們自己鼓搗出來的，工藝穩定性到底怎麼樣，大規模生產會不會出批次問題？‘行者’結構比台式機複雜，又是便攜，磕磕碰碰難免，咱們的售後網絡剛搭起來，能不能接得住？”
她頓了頓，又寫下兩個字：“人。”
“周明是個好苗子，肯學，有想法。但像他這樣的年輕人，咱們還有多少？老一批的，張師傅、李博士、陳老師，他們是頂梁柱，可也不能一直靠他們頂著一線。中層呢？下麵各個部門的負責人，能不能真正理解集團的戰略，而不隻是盯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
陸信抱著胳膊，看著白板上的字，點了點頭：“你這擔心不是沒道理。前陣子光顧著衝銷量、搞研發，內部管理是有點吃勁。我聽說，注塑車間那邊，為了趕‘行者’的殼子，廢品率有點抬頭。售後那邊，張師傅也抱怨，說下麵有些新招的技師，培訓不到位，解決不了問題就往總部推。”
辦公室裡沉默下來，隻有空調輕微的送風聲。陽光移動了一點，落在蘇寧臉上，映出她眼下的淡青。
“得抓一抓了。”陸信打破沉默，“不能等出了事再救火。我來牽頭，搞一次全集團的質量巡檢，從原材料入庫到成品出廠，每個環節都過一遍篩子。你盯著研發和售後這邊，把標準再夯實一下。人的問題……”他歎了口氣，“得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從外麵引進幾個有經驗的中層，再加大內部培養的力度。”
“嗯。”蘇寧點點頭，“還有一件事。我琢磨著，咱們是不是該成立一個‘戰略發展部’？不直接管業務，就負責研究行業趨勢，評估新機會，協調內部資源，避免各自為戰。現在咱們看未來，多少有點憑感覺，得有個更係統的地方。”
陸信眼睛一亮：“這個好！就像軍隊裡的參謀部。你覺得誰合適牽頭？”
“讓春苗試試？”蘇寧提議，“她跟了咱們這麼久，各個板塊都熟悉，心也細，做事有章法。再給她配兩個腦子活、懂數據的年輕人。”
“行！”陸信一拍大腿，“就這麼辦！我回頭找她談。”
正事談完，氣氛輕鬆了些。陸信給自己倒了杯水，靠在辦公桌邊：“有時候想想，真跟做夢一樣。這才幾年功夫？咱們就從那個漏風的車間，搗鼓出這麼大一攤子。”
蘇寧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送貨的卡車排著隊進出，穿著不同顏色工服的員工步履匆匆，研發中心的樓頂上，新安裝的衛星天線在陽光下閃著光。
“是啊。”她輕聲應道。腦海中，係統界麵悄然浮現，積分數字在微微波動，隨著他們剛才討論的深入和對潛在問題的警覺，似乎又增加了些許。這種增長不再像以前那樣伴隨著明確的提示音，而是更像一種無聲的滋養，與她對企業發展的思考和決策同步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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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積分：1580點。】
增加的幅度不大，卻讓她感到一種踏實。這積分，似乎更青睞於這種未雨綢繆的審視與布局，而非事到臨頭的救急。
“對了，”陸信想起什麼，“槐花村老支書昨天又打電話來了，說合作社按新花樣編的那批燈罩，被一個南方的客商看中了，想訂一批，量還不小。就是要求高，交貨期緊。”
“這是好事。”蘇寧轉過身，“跟老支書說，質量把關一定要嚴，寧可慢點，也不能砸了剛立起來的牌子。讓春苗協調一下，看看信息服務部能不能幫他們弄個簡單的訂單跟蹤係統，彆搞亂了。”
“成，我回頭安排。”陸信看了看表，“走吧，蘇總，開會時間到了。今天得跟李博士他們碰一下‘行者’量產後的第一個軟件升級包。”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辦公室。走廊裡已經忙碌起來，抱著文件快步走過的秘書，大聲討論技術問題的工程師，構成了一幅充滿活力的日常圖景。
在去會議室的路上，他們路過開放辦公區。周明正和幾個材料組的同事圍在一起，對著電腦屏幕上的數據曲線爭論著什麼，年輕人臉上帶著專注和一絲不服輸的勁頭。張師傅的大嗓門從遠處的樓梯間傳來，似乎在電話裡跟某個維修點的師傅強調操作規範。
這一切，瑣碎，真實，充滿了煙火氣。
坐在會議室裡，聽著李明啟闡述升級包如何進一步優化電池管理和輸入響應，蘇寧的心漸漸安定下來。問題永遠會有，挑戰也不會停止。但重要的是，這片他們共同開墾的土壤，已經擁有了自我修正、持續生長的力量。企業這棵大樹，就在這看似平常的每一天裡，將根係紮向更深處，將枝葉伸向更廣闊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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