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日流轉,訓練終於結束,分配各宮的時刻到了。
秀女們屏息靜氣地站在院中,聽著芳姑姑平靜無波地念出一個個名字和去處。被念到名字的,或喜或憂,或茫然,神色各異。
芳姑姑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一如既往沉靜的明殊身上,口中清晰地念道:“宋大丫,景陽宮。”
這個結果,在芳姑姑看來順理成章,這姑娘性子太過沉靜,甚至有些缺乏朝氣,送去哪位主子宮裡,隻怕都難討歡喜。
倒是景陽宮書庫那種需要極度耐心和細致的地方,正適合她。至於內務府那邊的推薦……隻要合乎規矩,於人於己都方便,她沒理由卡著人。
明殊應聲出列,垂首,屈膝,用無可挑剔的儀態行了個禮,聲音平穩:“奴才在。”
她臉上依舊是那副安靜又淡然的模樣,隻有在她深深俯首下去時,那低垂的眼睫下,才極快地掠過一絲如釋重負的微光。
……
明殊拎著一個小小的藍布包袱,跟著一個沉默的小太監,穿過一道又一道陌生又熟悉的朱紅宮門。
越往深處走,前朝的喧嘩便越遠,四周隻剩下腳步聲在空曠的宮道上回響。
終於,小太監在一處宮苑前停下,門楣上的匾額寫著三個遒勁的大字:景陽宮。
與宮中許多殿宇的富麗堂皇不同,景陽宮透著一股軒朗清寂的氣象。
殿宇顯然在四年前經過精心修繕,琉璃瓦在冬日薄陽下泛著潤澤的光,丹陛石雕也未見多少風雨侵蝕的痕跡。
空氣中沒有陳腐之氣,反倒隱隱流動著新墨、宣紙和淡淡樟木的清香。引路的小太監將她交給一位在殿前當值的中年太監,便躬身退下了。
那太監掃了明殊一眼,心裡開始犯嘀咕,實在這個姑娘太瘦弱了,又小又矮,實在不像能乾活的。
不過想到她特殊的“工種”,太監心裡也明白了些,臉上多了幾分殷勤,道:“宋姑娘隨咱家來,錢公公等著呢。”
穿過前殿,來到後殿,這裡才是明殊日後要待的地方。
殿內空間高闊,一排排嶄新的楠木書架整齊林立,直抵雕花藻井。書架上並非堆得滿滿當當,不少地方還空著,顯然仍在不斷填充。地上鋪著厚厚的青磚,打掃得一塵不染。
確有幾位蘇拉太監正輕手輕腳地擦拭著書架角落,或兩人一組,小心翼翼地將新運來的、用黃綾包裹的書函抬到指定區域。一切井然有序,忙而不亂。
管理書庫的錢太監,年齡大了做不動活,就在殿內一角的一張紫檀木大案後坐著休息。
他年約五十,頭發花白,穿著深灰色的宮裝,麵容清臒,眼神銳利如鷹,見到明殊,他並未起身,隻微微頷首。
“宋大丫?”他的聲音沙啞,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錢公公。”明殊立刻放下包袱,客客氣氣的回話,但眼睛卻一點不懼地回看回去。
笑話,她怕什麼,這個朝代的太監都是窮苦人家出身,宮女都是正兒八經的滿族女孩子,要是出了太監欺負宮女,種族主義者康熙帝第一個發火。
這時候還不是嘉慶之後,宮裡的規矩嚴著呢,明殊半點不帶怕的。
錢公公一愣,眯起眼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在少女沉靜的麵容,和穩當的站姿上停留片刻,開口道:
“咱家不管姑娘是托了誰的門路進來,到了這景陽宮書庫,就得守這裡的規矩。”
“這裡的物件,磕碰不得,汙損不得,更遺失不得。手腳要乾淨,眼睛要亮,嘴巴要緊。可能做到?”
“謹記公公教誨,定當儘心竭力,不敢有違。”
明殊雙眸含笑,回答得清脆又清晰。
“……嗯。”錢公公閉了閉眼,語氣稍緩,“你識得字,這是你的長處。眼下最要緊的差事,是將這些新到的書冊,按翰林院送來的書目清單,一一核對,登記造冊,再依編號上架。”
“庫裡有規矩,各類書籍如何擺放,稍後自有人教你。你先跟著李太監,從最基本的做起。”
說罷,他指了指旁邊候著的一位麵相和善的中年太監,明殊再次行禮謝過錢公公,便跟著李太監走向那一摞摞,散發著墨香的新書。
她沒有絲毫遲疑或怯場,立刻投入了工作。李太監將一冊清單遞給她,她雙手接過,仔細瀏覽。清單上是工整的楷書,列著書名、卷數、版本。
她隨即走到一堆尚未開封的書函前,小心地解開黃綾,取出裡麵的書籍,一本一本地與清單核對。
“《佩文韻府》,十函,一百零六卷,武英殿刻本……對。”
“《淵鑒類函》,八函,一百四十卷,內府刻本……對。”
“……”
她聲音不高,但吐字清晰,核對得極其認真。遇到清單上字跡模糊或書籍信息略有出入的地方,她會停下來,客氣地請教李太監:
“李公公,您看這一處,清單上寫的是“康熙二十五年刊”,但這書內頁刻的是“二十六年”,應以哪個為準登記?”
李太監見她如此細致懂禮,這麼就快上手,也驚了一下,不過倒也願意指點她。
一番講解後,明殊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竅,點頭記下,然後在登記冊上用工整的小楷做好備注。
整個下午,她都埋首於書堆之中。時而核對,時而提筆登記,時而按照李太監的指引,將核對無誤的書籍暫時歸置到待上架的指定區域。
錢太監時不時過來一趟,見她的動作不快,卻異常沉穩專注,件件都辦的有理有條,不出半點問題,心裡開始有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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