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轎車在滂沱大雨中向西疾馳,如同利劍劈開厚重的雨幕。車內,黛緊握著方向盤,目光穿透被雨刷器反複刮擦的前擋玻璃,警惕地注視著前方漆黑的道路和偶爾閃過的、可能是哨卡的光點。後座上,徐文祖在藥物的作用下昏睡,每一次顛簸都讓他的眉頭無意識地蹙緊。車載收音機調到一個微弱的、播放著咿呀戲曲的頻道,這是“雲雀”網絡約定的信號——頻道正常,表示行動按計劃進行,一旦中斷或變更內容,則意味著出現變故。
黛的腦中,如同精密的地圖,清晰地呈現著“驚蟄”行動的每一個環節。這不是一次簡單的撤離,而是一場多線並進、虛實結合的統一行動,旨在利用最後製造的混亂,完成終極目標。
·主線:醫療轉移“春雨”小隊):黛親自負責,護送徐文祖前往西線預定交接點——青浦一處由教會醫院控製的、看似廢棄的檢疫隔離站。那裡有“雲雀”網絡的醫療節點接應,並準備了繼續轉移的通道。
·輔線:情報擾亂“驚雷”小組):由陳師傅協調尚能活動的、非核心的“雲雀”節點,在上海市區不同地點,同步發起一係列低強度但足以吸引注意力的騷擾行動。包括:切斷某條76號依賴的電話線路;在“櫻機關”某個秘密倉庫外製造小火警;向幾家外國報社匿名投遞關於日偽高層腐敗的、半真半假的材料。目的不是造成實質性破壞,而是製造遍地烽火的假象,讓敵人無法判斷主攻方向。
·暗線:金融引爆“地火”小組):這是最危險,也是最具決定性的一環。黛通過一次性密電,向那個深潛於金融係統的“地火”節點發出了最終指令。該節點將利用徐文祖留下的金融網絡圖,選擇幾個關鍵節點,發起一係列經過精密計算的、看似市場波動的金融操作,旨在短時間內引發小範圍的外彙和黑市金價異常波動,並故意留下指向“華豐”洋行及其背後日本商社的痕跡。這顆“金融炸彈”的當量雖不足以摧毀體係,但足以讓施特勞斯博士堅信自己找到了關鍵線索,並將李士群和影佐的注意力牢牢吸在金融調查上。
·黛的視角主線):
轎車有驚無險地通過了兩個例行檢查站。雨勢成了最好的掩護,守衛們蜷縮在崗亭裡,隻是敷衍地看了看偽造的通行證便揮手放行。然而,在接近青浦交界處一個由76號控製的、更為嚴格的關卡時,她看到了前方閃爍的警燈和更多晃動的人影——李士群果然加強了對出城方向的管控。
“準備好。”黛低聲對後座說,雖然徐文祖聽不見。她放緩車速,右手悄然摸向了藏在座椅下的手槍。大腦飛速計算著硬闖的風險和可能的路線。
就在此時,關卡後方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和幾聲模糊的槍響!守衛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是“驚雷”小組的行動生效了?還是……
黛沒有猶豫,一腳油門,轎車趁亂加速,在守衛反應過來之前,猛地衝過了關卡!身後傳來嗬斥和零星的槍聲,子彈打在車尾和路麵上,濺起水花,但很快便被雨聲和距離吞沒。她不敢停留,將油門踩到底,轎車如同脫韁野馬,徹底融入了無邊的黑暗與雨幕。
·陳師傅的視角輔線):
他站在蘇州河畔一座倉庫的陰影裡,看著對岸某處冒起的濃煙“驚雷”小組的傑作之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手中的懷表指針走向預定時間。他轉身,對身後幾個模糊的人影點了點頭。其中一人迅速爬上電線杆,剪斷了某條線路。另一人則將幾個包裹塞進不同的郵筒。
“撤。”陳師傅低聲道,聲音沙啞而疲憊。他知道,這些行動如同螳臂當車,但隻要能為主線的成功爭取到一絲一毫的機會,便是值得。他們像水滴一樣,迅速分散消失在上海迷宮般的裡弄中。
·施特勞斯的視角暗線影響):
禮查飯店套房裡,施特勞斯博士被緊急叫醒。助手送來剛收到的金融市場初步監測報告和“驚雷”小組行動彙總。
“博士,外彙市場出現異常波動,與‘華豐’洋行關聯的幾個賬戶有大量不明資金調動。同時,市區多處出現小型騷亂。”
施特勞斯穿著睡袍,走到窗前,看著窗外依舊肆虐的暴雨,嘴角卻勾起一絲冰冷的笑意。“終於動了。”他喃喃自語,“‘雲雀’的首腦,在試圖用這些小花招掩蓋真正的目的——金融轉移。通知我們的人,放棄對醫療點的監視,全部力量集中到金融調查上,盯死‘華豐’及其所有關聯賬戶和人員!另外,把這份金融異常報告,‘分享’給李士群和影佐先生。”他要看看,麵對真金白銀的誘惑,他的“合作夥伴”們會如何表演。
·李士群與影佐的視角陷入混亂):
李士群同時接到了關卡遇襲、市區騷亂和金融異常的報告,暴跳如雷。“媽的!到底哪邊是真的?!”他感覺自己像一隻被戲耍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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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佐同樣收到了矛盾的信息。他傾向於認為金融線索更為重要,但市區騷亂和關卡遇襲又讓他無法完全放心。“李士群這個蠢貨,肯定又搞砸了!”他下令手下優先跟進金融線索,同時“協助”76號處理市區騷亂,實則監視並記錄76號的一切行動。
兩人在猜忌和混亂中,各自為戰,力量被無形地分散和消耗。
黛駕駛的轎車終於抵達了青浦那處廢棄的檢疫隔離站。這裡寂靜無聲,隻有雨點敲打鐵皮屋頂的轟鳴。她將車停在一棟破敗的二層小樓前,按預定方式閃了三次車燈。
片刻後,小樓裡也回應了三次手電光。
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示意她進去。
黛深吸一口氣,下車,打開後車門,和陳師傅派來接應的司機一起,將徐文祖抬上擔架,迅速進入小樓。
樓內,幾名同樣穿著白大褂的人早已做好準備。為首的醫生快速檢查了徐文祖的狀況,對黛點了點頭:“交給我們吧,下一段路已經安排好了。”
沒有多餘的話語,高效的交接在幾分鐘內完成。徐文祖被迅速轉移上一輛偽裝成紅十字救護車的車輛,消失在雨夜中。
黛站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門口,心中一塊巨石終於落地。主線任務,完成了。
《周易·震卦》彖辭曰:“震來虩虩,恐致福也。笑言啞啞,後有則也。”驚雷襲來,令人恐懼,卻可能招致福澤;事後談笑自若,是因為有了應對的法則。“驚蟄”行動,如同春雷,在敵人的心臟地帶炸響,雖然危險重重,卻最終為徐文祖贏得了一線生機。
她轉身,走向那輛黑色的轎車。她的任務還沒有結束。她必須返回上海,去確認“地火”是否成功點燃,去收拾“驚蟄”行動後的殘局,去麵對那些被徹底激怒的敵人。天邊,一絲極淡的灰白開始滲透進沉沉的墨色。黎明,即將到來。而真正的較量,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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