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一月二日,香港淪陷區的空氣凝固如一塊巨大的琥珀。赤柱半島的廢棄漁村裡,黛正在用匕首削尖最後幾根樹枝——這是他們僅有的武器。阿海突然按住她的手腕,兩人同時聽見了碎石滾落的聲音。
十二名穿著平民服裝的武裝人員呈扇形包圍了小屋,動作精準如機械。為首的正是老劉,此刻他眼中再無半點卑微,隻有鷹隼般的銳利。
"不必做無謂抵抗。"他舉起右手,部下同時拉響槍栓,"我們隻需要活著的"雲雀"。"
小陳驚恐地望向黛,卻見她緩緩起身,將匕首插回腰間。"讓他們搜。"她的平靜讓所有人怔住。
當搜查者掀開屋角的草墊時,暗格裡隻找到幾塊發黴的餅乾和半瓶淡水。老劉的臉色終於變了——這裡根本沒有他們要找的電台和密碼本。
"在找這個?"黛從懷中取出微型信號接收器,輕輕放在地上,"從昨天開始,它就隻接收不發送了。"
老劉的眼神驟然冰冷:"你在玩火。"
"不及閣下玩得精彩。"黛迎上他的目光,"憲兵隊特高課少佐,還是應該稱呼您"影武者"?"
空氣瞬間凝固。阿海猛地攥緊拳頭,小陳倒吸一口冷氣。"影武者"——日軍內部對頂級偽裝偵查專家的稱謂。
"很有趣的猜測。"老劉,或者說影武者,嘴角扯出冰冷的弧度。
"不是猜測。"黛的聲音清晰如刀,"你數錢時拇指與食指的間距,是常年握槍形成的肌肉記憶。脖頸上的曬痕分界線,說明你剛摘下軍領不久。最重要的是..."
她突然改用日語說道:"你部下持槍的姿勢暴露了所屬部隊——關東軍情報部特遣隊。"
影武者的瞳孔劇烈收縮。這個細節連他的直屬上級都不清楚。
"讓我猜猜整個計劃。"黛環視著舉槍的敵人,"以司機身份設陷是第一步,即便失敗,被識破的"老劉"也會成為誘餌,引導我們逃向真正的陷阱。"
她指向窗外:"東南方三百米處的製高點有狙擊手,西麵海岸埋伏著快艇。而你們..."目光掃過影武者,"是要把我們逼往北麵的"安全通道",那裡等著真正的審訊專家。"
影武者終於收起偽裝的從容。"既然看破,為何不逃?"
"因為要確認一件事。"黛從衣領取出碧玉胸針,"你們如此大動乾戈,不隻為了幾條漏網之魚。"
當影武者看到胸針上特殊的雲雀刻紋時,呼吸明顯一滯。
"三個月前,特高課破譯的密電裡提到過這個圖案。"影武者眼神變得狂熱,"代號"歸巢行動"——找到佩戴此物者,就能截獲送往重慶的絕密情報網。"
小陳失聲驚呼:"所以清洗信號..."
"是故意放出的煙霧。"黛接話,"真正目標是利用恐慌逼我們啟用終極聯絡渠道。"
影武者突然鼓掌:"精彩。可惜你算錯了一點..."他緩緩掀開左袖,露出手腕內側的櫻花烙印:"我隸屬影佐機關特彆行動組,與特高課是競爭關係。"
多重視角在這一刻激烈碰撞:
·從黛的角度:終於看清敵人全貌,但陷入更危險的派係鬥爭
·從影武者角度:既要完成任務,又要防止功勞被特高課搶奪
·從阿海角度:意識到日軍內部矛盾可能是唯一生機
·從小陳角度:被層層陰謀的深度震撼
"你們以為在追獵,其實早已入彀。"黛突然提高聲調,"從接觸老劉那刻起,"磐石組"就啟動了"鏡像計劃"。"
影武者臉色驟變。這是他們從未掌握的代號。
"此刻,你們在九龍的全部據點坐標..."黛一字一頓,"正在通過特殊渠道發往延安。"
謊言中摻雜的真實讓影武者瞬間動搖。就是這個間隙——阿海突然踢翻水桶,小陳同時拋出最後一把泥土。昏暗的光線下,黛已經消失在後牆的破洞中。
"追!"影武者怒吼,"要活的!特彆是那個女人!"
《吳子·應變》有言:"遇諸丘陵、林穀、深山、大澤,疾行亟去。"三道身影在嶙峋礁石間飛馳,身後是越來越近的槍聲。真相帶來的不是解脫,而是更深的羅網。但這一次,獵人與獵物的界限正在模糊——當黛握緊那枚碧玉胸針時,嘴角第一次揚起冰冷的笑意。
影武者絕不會想到,他追捕的不再是窮途末路的逃亡者,而是一個移動的坐標發射器。每一聲槍響,都在為某個黑暗中的狙擊手指明方向。這場貓鼠遊戲,剛剛揭開真正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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