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的異動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龍飛心中持續蕩漾著漣漪。那種微弱的暖意，那瞬間即逝的深紫流光，以及它與自身狂暴力量之間難以言喻的聯係，都讓他無法將其僅僅視為巧合或幻覺。莫林，那個救過他性命、沉默寡言的采藥人，其形象在他記憶中變得愈發模糊卻又愈發神秘。他究竟是誰？那塊石頭又究竟是什麼？
這種強烈的困惑和探索欲，像一層新的濾鏡，覆蓋了他對周遭環境的感知。他依舊參加每日高強度的團隊訓練，與蘇瑤、卡琳娜、艾麗西亞磨合著默契，努力將那些戰術條例和團隊紀律內化。但在訓練間隙，在返回拘禁室的路上，在深夜難以入眠時，他的感官變得異常敏銳，一種難以言喻的、毛骨悚然的感覺開始如影隨形。
他感覺有人在看他。
不是那種公開的、帶著審視或好奇的學員目光，也不是安全士兵例行公事的監視眼神。而是一種……隱藏的、冰冷的、帶著某種難以形容的目的的注視。
第一次察覺是在訓練後的淋浴間。水聲淅瀝，蒸汽彌漫。龍飛正衝洗著汗水，忽然背脊竄起一陣莫名的寒意，仿佛有一條冰冷的蛇滑過皮膚。他猛地關水轉身，目光銳利地掃過整個空間。除了幾個同樣在衝洗的學員，並無他人。那些學員被他突然的動作和淩厲的眼神嚇了一跳，紛紛避開視線，加快了動作。似乎……隻是錯覺？
第二次是在去往餐廳的走廊。人流稍顯密集，學員們交談著走向用餐區。龍飛走在其中，卻感覺自己像是湍急河流中一塊突兀的石頭。就在經過一個岔路口時，他眼角的餘光似乎捕捉到遠處廊柱陰影下，一個身影飛快地縮了回去，速度極快，幾乎融入了背景。等他猛地扭頭望去，那裡空無一人，隻有金屬牆壁冰冷的反光。是有人剛好走過？還是……？
這種感覺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清晰。它並非持續的，而是間歇性的、突如其來的。有時是在他獨自進行恢複性鍛煉時，有時是在模擬艙訓練結束後精疲力儘的那一刻，有時甚至是在深夜，他仿佛能感覺到某種無形的視線穿透拘禁室的牆壁，落在他身上。
那視線沒有情緒，沒有溫度，隻有純粹的、專注的觀察，讓人聯想到實驗室裡觀察小白鼠的研究員，或者……鎖定獵物的捕食者。
龍飛試圖捕捉它，卻總是徒勞。每當他猛地回身，或者刻意在某處停頓，那種被注視感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他仔細觀察遇到的每一個人，安全士兵、軍官、其他學員、甚至後勤人員，他們的表情或冷漠，或好奇，或畏懼，或友善，但似乎都沒有那種隱藏在深處的、冰冷的審視。
他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精神過於緊張了。接連的生死危機、體內的秘密、官方的調查、內鬼的陰影、再加上黑石的異動……這一切足以讓任何人產生被迫害妄想。
但他在街頭摸爬滾打練就的、對危險近乎野獸般的直覺，卻在瘋狂地向他示警——這不是幻覺！
有一次團隊戰術理論課，講師正在講解協同火力覆蓋的要點。龍飛坐在後排，努力集中精神，卻總覺得如芒在背。他裝作活動脖頸，視線飛快地掃過整個教室。大部分學員都在認真聽講或記錄。蘇瑤坐得筆直，全神貫注。卡琳娜手指在桌麵下無聲敲擊，似乎同時在處理數據。艾麗西亞則微微蹙著眉，似乎對教室裡某種無形的“噪音”感到不適。
就在他的目光掃過教室後方觀察窗的瞬間——那裡通常會有一些軍官或評估人員旁聽——他似乎看到窗外陰影裡，一個模糊的人影正站在那裡，麵朝他的方向。那人影的輪廓似乎有些……不自然，仿佛穿著並非標準製式的服裝，或者籠罩在一層極淡的光學迷彩中？
龍飛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猛地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
但就在下一秒，觀察窗外空無一人。仿佛剛才那一瞥隻是光線造成的錯覺。
“……龍飛學員？”講師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悅，“你對這個協同方案有疑問？”
龍飛回過神，發現幾乎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包括蘇瑤略帶疑問的視線。他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悸，搖了搖頭：“……沒有，教官。”
下課後，他故意磨蹭到最後，快步走到觀察窗外查看。那裡隻有光滑的牆壁和冰冷的金屬框架，沒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也沒有任何異常的能量殘留或氣味。
“你怎麼了？”蘇瑤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她似乎注意到了他課上的異常和此刻的舉動。
龍飛猶豫了一下。該告訴她嗎？告訴她自己總覺得被人窺視？這聽起來太像疑神疑鬼了。尤其是在心理評估剛剛結束，結論暗示他“可能存在自我認知障礙”和“高風險行為傾向”的當下。
“……沒什麼。”他最終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可能有點累了。”
蘇瑤靜靜地看著他，理性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他的掩飾。但她沒有追問，隻是點了點頭：“注意休息。保持狀態穩定很重要。”她的話一語雙關，既關心他的身體，也暗指心理評估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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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飛點了點頭，看著蘇瑤離開。他知道她可能察覺到了什麼，但顯然，沒有確鑿證據前，理性如她也不會輕易下結論。
這種無法證實、無法捕捉的窺視感，比公開的敵意更讓人窒息。它無處不在，又無跡可尋。龍飛感覺自己仿佛被困在一個巨大的、透明的玻璃箱裡，箱外有無數雙看不見的眼睛在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分析著他的每一個表情，等待著他露出破綻，或者……等待某個指令。
是聯盟高層派來的更隱秘的觀察者？是內鬼在暗中評估他這個“不穩定因素”的威脅程度？還是……其他對“龍焰”感興趣的、藏在更深處的勢力？甚至……與莫林，與那黑石有關？
猜疑鏈再次形成，這一次更加無形，卻更加令人不安。
夜晚，龍飛躺在拘禁室的床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擦著胸前的黑石。石頭冰冷沉寂，沒有任何反應。他閉上眼睛，努力擴展自己的感知，不再僅僅依賴視覺和聽覺，去捕捉任何一絲異常的波動。
寂靜。隻有空調係統低沉的嗡鳴，和門外守衛每隔一段時間規律換崗的細微腳步聲。
然而，就在他意識即將沉入睡眠的模糊邊緣，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又來了！
這一次異常清晰！仿佛有人就站在床邊，俯下身，冰冷的目光一寸寸地掃過他的臉！
龍飛渾身肌肉瞬間繃緊，眼睛猛地睜開！右手幾乎本能地凝聚起一絲微弱的金色流光，一股暴戾的情緒就要衝垮理智！
——眼前空無一人。
拘禁室內一切如常，監控探頭閃著微弱的紅光。
隻有他粗重的呼吸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額頭上沁出了一層冷汗。右手指尖那縷不受控製的金芒閃爍了幾下，艱難地熄滅了，留下一種虛脫感和更深的恐懼。
他緩緩坐起身，背脊緊貼著冰冷的牆壁，目光如同被困的野獸，警惕地掃視著這個狹小、封閉、仿佛無處不藏著眼睛的空間。
暗中的目光依舊存在，無聲無息，卻重若千鈞。
它就在那裡。
而他，必須找出它。在它，或者它們，采取行動之前。偏執不再是想象，而是生存的本能。懸疑的網，正悄然收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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