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帆布包裡的東西,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坐立不安。兩枚沉甸甸、鏽跡斑斑的“菠蘿”手榴彈),幾塊用油紙裹著、聞著有點甜的“糖”tnt),還有那些纏在一起的電線和雷管。我把它們藏在鐵皮屋床底下最臭的角落裡,用爛麻袋蓋著,可還是覺得整個屋子都彌漫著一股硝煙和死亡的味道。
七萬塊的債,像條毒蛇,纏在我脖子上,越收越緊。一個月,禿頭管事那邊放話,到時候見不到剩下的六萬五,卸我一條腿都是輕的。澳門這地方,放數佬比香港還狠。
打黑拳來錢快,但不能一直打。樹大招風,我已經夠招搖了。再贏下去,彆說崩牙巨的人會注意到,澳門本地的字頭也不會容我這條過江龍一直搶食。得另找門路。
我把主意打到了肥福身上。這老胖子,路子野,消息靈,肯定不止開雜貨鋪這麼簡單。
這天晚上,我揣著最後兩千塊錢,又摸到肥福的雜貨鋪後門。屋裡還是那股子藥酒和花生米的味道,肥福正就著一碟鹵豬耳喝小酒,電視裡放著咿咿呀呀的粵劇。
“福爺。”我喊了一聲,把兩千塊錢放在桌上,“手頭緊,先還點利息。”
肥福瞥了眼錢,沒動筷子,小眼睛眯著看我:“道友強,而家係‘瘋狗強’啦?搏命賺嘅錢,使咗去填軍火數?值得咩?”
“沒值唔值,隻有做唔做。”我拉過凳子坐下,自己倒了杯酒,“福爺,我想搵快錢,大錢。有沒門路?”
肥福嗤笑一聲:“大錢?去葡京押大小咯,一把過,要麼上天,要麼落地獄。”
“賭錢靠運氣,我靠命硬。”我盯著他,“福爺,你知我唔係為賭。我要嘅係穩陣穩妥)啲,來錢快嘅活。搬運偷渡)、看場當保鏢)、或者……做啲濕碎零碎)嘢,我都得。”
我說的“濕碎嘢”,指的是見不得光的臟活。肥福聽懂了我的意思,他放下酒杯,油膩的手指敲著桌子:“後生仔,心太急易出事。你而家一身屎麻煩),仲想攬多啲?”
“一身屎,唔差多一單。”我語氣平靜,但眼神裡的狠勁藏不住,“福爺,我欠你人情,也欠軍火佬數。我需要錢,需要快錢。你幫我搭線,事後抽水分成),你話事。”
肥福沉默地看了我很久,像是在掂量我這話有幾分真,幾分亡命之徒的瘋狂。最終,他歎了口氣,像是妥協了:“後生,你係自己揾死。我呢度有單嘢,係‘大圈忠’放出嚟嘅,風險大,但係報酬高。”
“大圈忠?”我心頭一動。是那些從大陸過來、心狠手辣的“大圈幫”的人?
“係。佢哋有批‘硬貨’可能是黃金或者古董),要從內港運去路環,唔方便用自己嘅人,想揾個生麵口生麵孔)做‘腳’運輸人)。路程唔遠,但係要避開水警同對頭。報酬……三萬蚊。做唔做?”
三萬!一趟活!這足夠我還上一大半的債了!但風險也極大!給大圈幫做事,等於把命交到彆人手上,而且還要麵對水警和仇家!
睚眥紋身微微發熱,不是興奮,是警惕。但想到床底下那堆要命的家夥和脖子上的債務,我咬了咬牙:“做!幾時?點樣接頭?”
“明晚子時晚上11點),內港三號碼頭,舊燈塔下麵。著藍色工裝,手裡拎個紅色魚簍。有人會同你接頭。貨到地頭,自然有人俾錢你。”肥福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記住,見到乜,聽到乜,做完就忘。多嘴嘅人,活唔長。”
“明白。”我重重地點了下頭。
離開雜貨鋪,海風吹在我臉上,冰冷刺骨。三萬塊在前麵吊著,但腳下可能就是萬丈深淵。可我沒得選。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待在鐵皮屋裡,仔細擦拭著那把黑星手槍,把每一顆子彈都檢查一遍。又反複回憶老鬼給的簡易爆炸物說明,確認自己記住了最基礎的引爆步驟。這不是去打拳,這是去搏命,任何一點疏忽都會送命。
晚上十點半,我換上偷來的藍色工裝,拎起一個在碼頭撿的破紅色魚簍,裡麵藏著上了膛的黑星。借著夜色,像鬼影一樣溜向內港三號碼頭。
舊燈塔早就廢棄了,隻有遠處港口燈火的光線隱約照過來,周圍堆滿了生鏽的集裝箱和廢棄的漁船骨架,安靜得可怕,隻有海浪拍打堤岸的聲音。
我蹲在一個集裝箱的陰影裡,屏住呼吸,眼睛像夜貓子一樣掃視著四周。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周圍除了海浪聲,沒有任何動靜。
就在我懷疑是不是被耍了的時候,一陣輕微的馬達聲從海麵上傳來。很快,一條沒有亮燈的小快艇,悄無聲息地滑到碼頭邊。船上跳下來兩個黑影,動作敏捷。
我深吸一口氣,拎著魚簍從陰影裡走了出來。
那兩個人立刻警惕地望過來,手按在腰間。其中一個個子高點的人壓低聲音問:“紅色魚簍?”
“係。”我答道。
“跟住。”高個子沒廢話,示意我上船。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快艇很小,除了開船的,就隻有我們三個。我一上去,矮個子那個就遞過來一個沉甸甸的、用防水油布包得嚴嚴實實的長條箱子,大小像個吉他盒,但重得多。
“摣穩。送到路環東灣,紅色礁石灘,自有人接應。中途唔準打開!”矮個子語氣冰冷。
我接過箱子,抱在懷裡,冰冷的觸感和沉重的分量讓我心裡一凜。這絕不是普通貨物。
快艇引擎發出一陣低吼,掉頭駛離碼頭,衝向漆黑的海麵。海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鹹澀的海水不時濺進來。我緊緊抱著箱子,坐在船尾,一言不發。另外兩人也像啞巴一樣,隻有開船的那個死死盯著前方。
一路無話,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我能感覺到那兩個人時不時掃過我的目光,充滿了審視和戒備。睚眥的凶煞之氣讓我保持著高度的警覺,手一直沒離開魚簍裡的槍柄。
大約開了半個多小時,已經遠離了澳門的燈火,四周一片漆黑,隻有月光灑在海麵上,泛著慘白的光。突然,開船的那個人低聲咒罵了一句:“屌!有水警艇!”
我心裡一緊,順著他看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遠處有閃爍的警燈正在靠近!
“點算?”矮個子急問。
“掉頭!入蝴蝶灣避下!”高個子果斷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