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貢這間廢校舍,比流浮山的寮屋區還像鬼屋。窗戶沒幾塊好玻璃,風呼呼往裡灌,吹得牆上的舊報紙嘩啦響。空氣裡一股子牆皮掉渣的黴味,混著我和阿崩身上的血腥汗臭,聞多了腦仁疼。
我癱在角落裡一張用破課桌拚成的“床”上,跟條死魚沒兩樣。大嶼山那一夜折騰,把我好不容易攢起來的那點元氣又耗乾了。後背讓假根叔劃的那一刀,皮肉翻卷,火辣辣地疼,稍微一動就滲血水。左腿舊傷也跟著起哄,腫得發亮。胸口悶得厲害,喘氣都帶著血腥味。
阿崩也沒好到哪兒去,胳膊上拉了個大口子,簡單用破布條纏著,滲出的血把布條都染黑了。他靠在對麵的牆根坐著,低著頭,一下一下磨著一把匕首,刀刃在昏暗光線下反著冷光,噌噌的聲音聽得人心煩。
我倆像兩條互相舔傷口的野狗,誰也沒搭理誰。從大嶼山逃出來,一路躲躲藏藏,摸到這鬼地方,幾乎耗光了最後一點力氣。
睚眥紋身死氣沉沉,大概是覺得我這宿主太廢柴,懶得動彈。過肩龍還在死扛,但修複的速度遠遠趕不上傷勢惡化的速度。最怪的是關公,自打大嶼山那生死一刻它爆發出那股力量後,現在像耗儘了能量,沉甸甸地壓著,一點動靜沒有,但那種存在感,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強。
“叼……這次真係撲街咯……”我吐了口帶血絲的唾沫,聲音沙啞得自己都嫌難聽。
阿崩磨刀的手停了一下,沒抬頭,悶聲道:“死唔去,就仲有機會。”
“機會?”我冷笑,“而家我哋似乜?過街老鼠!差佬揾,刀疤傑揾,崩牙巨揾!連根叔係生係死都唔知!有乜機會?”
阿崩沉默了一會兒,把磨好的匕首插回腰間,站起身,走到窗邊,警惕地往外看了看。外麵天色灰蒙蒙的,下著淅淅瀝瀝的冷雨。
“等。”他背對著我,就說了這麼一個字。
“等乜?等死啊?”我沒好氣。
“等風頭過少少。等你好翻少少。”他轉過身,眼神平靜得嚇人,“然後,去揾一個人。”
“揾邊個?”
“長毛。”
我心臟猛地一縮!長毛!我那個生死不明的兄弟!
“你知佢喺邊?”我掙紮著想坐起來,牽動傷口,疼得直抽冷氣。
“唔知。”阿崩搖頭,“但係,有人可能知。”
“邊個?”
“以前跟過明哥,後來過檔去咗‘和義堂’睇賭場嘅‘口水堅’。”阿崩說,“佢條友,消息靈通,但係貪錢。風險大,但係可能係唯一線索。”
口水堅?那個牆頭草?找他?確實是冒險。但現在,我們還有彆的路嗎?長毛是我心裡一根刺,不找到他,我寢食難安。
“幾時去?”我問,語氣帶著豁出去的狠勁。
阿崩走回來,蹲在我麵前,看了看我後背的傷,眉頭擰緊:“你現在咁樣,行出街都難。起碼要等傷口結痂,退咗燒先。”
我摸了摸額頭,確實燙得厲害。身體像架破機器,到處都在報警。
接下來的幾天,成了真正的煎熬。沒有七叔的藥,傷口發炎,我發著高燒,一會兒冷一會兒熱,說胡話,眼前全是幻覺。阿崩出去搞回來點最便宜的消炎藥和退燒片,效果有限。他幫我換藥,那過程比上刑還痛苦,沒有麻醉,直接用不知從哪兒弄來的鹽水衝洗傷口,疼得我渾身哆嗦,咬爛了嘴唇。
睚眥紋身在這種極致的痛苦下,反而有了一絲微弱的反應,傳遞著一種暴戾的煩躁,但於事無補。過肩龍苦苦支撐。關公依舊沉寂,但那沉重的壓力,仿佛在默默分擔著我的痛苦。
就在我感覺自己快要油儘燈枯的時候,一天半夜,我燒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覺到背後關公紋身的位置,傳來一絲極其微弱、但異常清晰的暖流!
那暖流像一滴溫水,滴在冰封的河麵上,緩慢地、堅定地滲透開來,所到之處,火辣辣的疼痛竟然減輕了一絲!雖然微乎其微,但那種感覺真實無比!
是關公?!它在……幫我療傷?
我猛地睜開眼,冷汗浸透全身。不是幻覺!那暖流還在持續,非常緩慢,但確實存在!它不像過肩龍那樣強行修複,更像是一種……滋養?安撫?
我趴著不敢動,全力感受著那絲微弱的變化。暖流流過的地方,肌肉不再那麼緊繃,炎症帶來的灼熱感也似乎消退了一點點。
連續幾個晚上,每當我最虛弱的時候,那絲暖流就會出現,雖然效果緩慢,但確實穩住了我的傷勢,沒讓感染要了我的命。高燒也漸漸退了。
阿崩也察覺到了我的變化,眼神裡有些驚訝,但沒多問,隻是換藥時動作更輕了些。
又熬了七八天,我後背的傷口終於開始結痂,顏色也沒那麼嚇人了。燒退了,雖然人還虛得厲害,動不動就冒虛汗,但至少能扶著牆慢慢走幾步了。
這天,阿崩出去了一整天,晚上回來時,臉色凝重。他帶回一個麵包和一點水,還有……一把用油布包著的、保養得不錯的黑星手槍,和兩盒子彈。
“揾到口水堅了。”他把槍和子彈遞給我,“代價唔細。”
我接過冰冷的槍柄,熟悉的感覺回來了一點。“點講?”
“佢開口要五萬蚊,先肯講長毛嘅下落。”阿崩冷笑,“我同佢‘講咗嚇數’談了談),最後應承俾佢兩萬,但係要見到長毛先俾錢。聽晚,油麻地廟街後巷,佢帶消息來。”
兩萬?我們現在全身家當加起來有沒有兩千都難說。這明顯是敲詐,也是試探。
“錢點算?”我問。
“我自有辦法。”阿崩眼神一厲,“你準備好未?聽晚可能要動手。”
我掂量了一下手裡的槍,感受著身體裡那點可憐的氣力,又想起關公那絲救命的暖流,一咬牙:“死都死過幾次了,驚訝?”
阿崩點點頭:“好。聽晚子時,廟街後巷見。”
他把麵包掰了一半給我,自己啃著另一半,靠著牆閉目養神。
我嚼著乾硬的麵包,看著窗外漆黑的夜,心裡那股熄滅已久的火苗,又幽幽地燃了起來。長毛……兄弟,等我。這次,無論如何,我要找到你。
關公紋身微微發熱,那絲暖流悄然流轉,仿佛在回應我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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