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裡的黴味兒和鐵鏽味,混著我身上傷口化膿的臭味,頂得人太陽穴直跳。但我現在聞著,卻有種說不出的清醒。對,就是清醒。不是之前那種被仇恨燒糊塗的懵,也不是關公附體時那種高高在上的冷,就是一種……紮紮實實的,腳踩在爛泥裡,但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的清醒。
那陣差點把我靈魂都震碎的關公怒吼,還有那股子硬生生把我從鬼門關拽回來的暖流,過去之後,沒留下啥驚天動地的力氣,反倒讓我這身破骨頭輕鬆了不少。不是傷好了,是那股沉甸甸的、壓得人想放棄的絕望感,沒了。胸口那團憋了不知道多久的濁氣,好像也順了。
我試著動了動右胳膊,還是疼,但手指頭能聽使喚了。左腿撐著地,雖然虛,但能站穩了。過肩龍還在默默修複,速度沒快,但感覺紮實了。睚眥紋身安分了,像條吃飽了的狼,趴著打盹。背後的關公,沉靜得很,但不再像塊冰,更像……像個默不作聲的老夥計,就在那兒。
阿崩扔下的冷饅頭還在腳邊,我撿起來,拍了拍灰,慢慢啃著。嗓子眼還是乾得冒火,但食物下肚,一股實實在在的熱量散開,比啥都強。腦子轉得飛快。
阿崩剛才那番話,像把錐子,紮破了不少我以前自以為是的玩意兒。忠義?也許真不是掛在嘴上的。但這不代表我就得認命當條死狗。根叔利用我,刀疤傑要殺我,阿崩背叛我……這些賬,一筆一筆,都得算清楚。但現在,不能光靠一股狠勁兒蠻乾了。
得用腦子。
我一邊啃饅頭,一邊打量這個破倉庫。大,堆滿廢鐵,隻有一個出入口——那扇鏽死的鐵門。阿崩每次都是從那兒進來。門口肯定有人守著,不然他不會這麼放心。
怎麼出去?硬闖?我現在這狀態,估計連門口的小嘍囉都打不過。
等?等誰?等阿崩背後的人露麵?那等於等死。
得製造機會。
我眼睛在廢棄的機床和鐵架上掃來掃去。最後,目光落在幾根散落在地上的、胳膊粗細的鐵棍上。有了。
我慢慢挪過去,撿起一根趁手的,掂量了一下。又找到一堆廢棄的油汙布條。我把鐵棍一頭用布條纏緊,增加摩擦力,也防止手滑。然後,我拖著鐵棍,走到倉庫最裡麵,一個靠牆的陰暗角落。這裡離門口最遠,動靜小點不容易被發現。
我開始用鐵棍,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撬牆角一塊有些鬆動的磚頭。動作很慢,很輕,生怕弄出大響聲。每撬一下,都牽動傷口,疼得我直咧嘴,但咬牙忍著。汗水順著下巴滴落,砸在灰塵裡。
撬了不知道多久,那塊磚頭終於鬆動了。我把它輕輕抽出來,後麵是空洞洞的牆體。我把鐵棍塞進去,試了試,能卡住。很好,一個簡易的撬棍做好了。
接下來,是耐心。我回到之前躺的地方,靠牆坐下,閉目養神,保存體力。耳朵卻豎得老高,聽著外麵的動靜。
時間一點點過去。倉庫裡死寂,隻有我自己的呼吸聲。高燒好像退了,但虛弱感還在。我強迫自己保持清醒,腦子裡反複推演著接下來的行動。
終於,鐵門那邊傳來了熟悉的鑰匙開鎖聲!哐當一聲,門被推開。
阿崩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手裡依舊拎著個塑料袋。他沒立刻進來,而是站在門口,警惕地掃視了一圈倉庫,目光最後落在我身上。見我依舊癱坐在原地,沒什麼異樣,才邁步走進來。
就是現在!
在他走到倉庫中間,離我還有十幾米遠的時候,我猛地睜開眼,用儘全身力氣,將手裡攥著的一把螺絲釘和碎鐵屑,朝著他迎麵撒了過去!
這玩意兒殺傷力不大,但能乾擾視線!
阿崩猝不及防,被劈頭蓋臉砸了個正著,下意識地抬手護臉,動作一滯!
與此同時,我像彈簧一樣從地上彈起扯得傷口崩裂也顧不上),不是衝向阿崩,而是撲向牆角那個提前布置好的撬棍!雙手握住纏著布條的那頭,用身體重量猛地往下一壓!
“嘎吱——嘭!”
一聲沉悶的巨響!那塊鬆動的磚頭被我硬生生撬飛出去!牆體露出一個不大的窟窿!幾乎同時,我事先卡在窟窿上麵的幾塊鬆散的水泥塊,嘩啦啦掉了下來,砸在地上,揚起一片灰塵!
這動靜在寂靜的倉庫裡格外刺耳!
“咩事?!”門口立刻傳來另一個男人的喝問聲!果然有看守!
阿崩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驚得回過神來,甩掉頭上的碎屑,眼神一厲,掏出了槍指向我:“韋吉祥!你玩啥花樣!”
我沒理他,也沒管門口的看守,而是借著揚起的灰塵作掩護,就地一滾,躲到了一台巨大的廢棄機床後麵!心臟跳得像打鼓!
“崩哥!沒事啊?”門口那個看守端著槍衝了進來,緊張地張望。
“睇實門口!”阿崩對著他吼了一句,自己則持槍,小心翼翼地向我藏身的機床逼近,“韋吉祥,出嚟!你走唔甩嘅!”
我屏住呼吸,貼在冰冷的機床鐵壁上,手裡緊緊攥著那根鐵棍。機會隻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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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很謹慎,沒有貿然衝過來,而是繞著機床,尋找我的位置。
就在他走到機床另一側,探頭往我這邊看的瞬間!我動了!不是攻擊他,而是用儘全身力氣,將手中的鐵棍,狠狠砸向機床側麵一個鏽蝕的閥門!
“鐺!!!”
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炸響!巨大的回聲在空曠的倉庫裡回蕩,刺得人耳膜生疼!
這聲音比剛才掉磚頭可大多了!簡直像敲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