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停滯了一秒。所有人的動作、笑容都僵在了臉上,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緊接著——
“噗——!”不知是誰先忍不住,像漏氣的皮球一樣笑噴了出來。
隨即,像是點燃了笑神經的炸藥引線,整個院子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幾乎要掀翻瓦片的哄笑聲!
“哈哈哈哈哈!二狗?!”“我的天!原來排長的小名叫二狗?!”“二狗排長!哈哈哈哈!不行了……這名字……真是……霸氣側漏!與眾不同!”蕭逸更是笑得毫無形象,直接彎下腰捶打著旁邊趙鬆的肩膀,上氣不接下氣,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如同被一道天雷劈中,!我墨鏡下的臉已經紅得發紫,恨不得地上裂開一條縫,讓我連同這把躺椅一起沉下去!完了!徹底完了!從“排長”到“二狗”,從雲端到塵埃,隻需要爺爺一聲充滿愛意卻“致命”的呼喚。
媽媽在一旁看得又急又好笑,連忙埋怨道:“爹!您看您!這麼多同學在這兒呢!叫秋波!或者叫鶴寧!什麼二狗二狗的……多難聽啊……”
爺爺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看著笑得東倒西歪、前仰後合的同學們,以及我那張生無可戀、恨不得立刻羽化登仙的臉,自己也訕訕地笑了,忙不迭地試圖挽回,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後鎖定在一個正吸著鼻涕、茫然無知的小豆丁身上,強行轉移話題,指著他說:“啊……那個……我是說左邊那個叫二狗的!對!就是你!快到老祖這裡來,給你糖吃!”
就在這混亂又爆笑的場麵中,一直安靜站在人群邊緣的宇文嫣,目光卻緊緊落在爺爺那身舊軍裝上,盯著爺爺的臉看了好半天,看得爺爺都有些不太自在了。她終於邁步走向爺爺,語氣帶著一絲不確定的探尋:“曹爺爺,您……您和我爺爺一張老照片上的一位戰友,長得好像。”爺爺聞言,神情認真了些:“哦?你爺爺是……?”
“宇文嵩,中國人民誌願軍12軍91團的戰士。”
“12軍91團?!”爺爺的聲音陡然拔高,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我是91團三營一連長曹鎮!如果你說的是我們團那個宇文嵩,他……他要是還在世,今年該有82了吧?他當年可是從文工團轉到我們戰鬥部隊的秀才兵!我記得他!”爺爺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他上下打量著宇文嫣,仿佛透過她看到了當年的戰友,“小姑娘,好!真好!回去代我向你爺爺問好!”話語末尾,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唏噓和期盼。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都過來!都過來!”爺爺或許是為了衝淡突然湧起的感傷,或許是想繼續展示他曹家的人丁興旺,朝著那群大大小小的孫輩們用力揮手,“都來沾沾你們姑奶奶,還有她這些優秀同學的文昌氣運!好好學,將來也考大學,有出息!”
孩子們在長輩的催促下,嘻嘻哈哈地圍攏過來,把我圈在中間。有幾個年紀比我稍大的堂侄,臉上帶著些不情願,卻又不敢違背老祖的命令,扭扭捏捏地站著。
“嗬嗬,福氣?”我伸手摸了摸一個小侄孫的頭頂,語氣帶著幾分複雜的自嘲,“出生在墳地,所謂的‘五陰之體’,十六年來受儘白眼和疏離。這樣的‘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可愛的小侄孫。”我的話聲音不大,卻讓離得近的幾個同學和家人沉默了一瞬,眼神裡多了些複雜的東西。
經過爺爺“二狗”的引爆和這番插曲,原本因為突然來訪而略顯拘謹的氣氛,反而徹底變得火熱、自然起來。我那個幻想了許久的、安靜溫馨的生日計劃,算是徹底泡湯了。
大師姐黃燕看熱鬨不嫌事大,又想起了什麼,揚聲道:“三當家,聽你某位死黨透露,你會跳古典舞?要不你就在這兒,提前讓我們這些同門開開眼,過過眼癮?”她說著,意有所指地瞟了蕭逸一眼。
我立刻扭頭,用“殺人般”的目光瞪向蕭逸!這個叛徒!大嘴巴!啥事都往外傳!
蕭逸縮了縮脖子,嘴上卻不服軟:“我這是幫排長揚名立萬!是功勞!”
我那些堂兄、堂嫂以及爺爺、伯伯等家人聞言,也跟著起哄:“鶴寧還會跳舞?”“快跳一個看看!”“來來來,給二狗……啊不,給鶴寧騰個地方!”
唉……看來會跳舞這件事是徹底瞞不住了。
深吸一口氣,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我走到院子中央,褪下了那雙礙事的拖鞋,赤腳踩在微涼的土地上。沒有音樂,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眾人屏息的安靜。我閉上眼,回想了一下上午的動作,再睜眼時,眼神已然不同。
水袖輕揚,雖是無實物,卻仿佛帶起了秋風;裙裾翩躚,粉色在秋光中劃出柔美的弧線;旋轉、回眸、舒展……我將一早練習的那些動作,融入即興的發揮,把一絲秋的寂寥與少女的婉約,糅合在這方小小的院落裡。每一個動作,都讓我更清晰地感受到這具身體的力量與柔韌,靈魂與軀殼的共鳴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清晰。
一舞終了,院子裡靜了片刻,隨即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叫好聲!尤其是我的同學們,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我一樣。
大師姐黃燕拍著手,走到我身邊,壓低聲音,語氣帶著真誠的讚歎和慫恿:“三當家,深藏不露啊!你這舞姿,這身段,不去報名參加國慶中秋晚會,簡直是我們清州一中藝術界的巨大損失!太可惜了!”
這小院根本容納不下這幾十號人,原先計劃的在家吃頓家常便飯是絕對不可能了。爺爺今天格外高興,看著滿院的年輕人,豪氣乾雲地大手一揮:“走!都跟爺爺走!下館子去!今天咱家二狗……啊呸!瞧我這嘴!今天咱家鶴寧過十六歲生日,爺爺請客!咱們去車站飯店!”
“爺爺萬歲!”同學們頓時歡呼起來。
於是,一幅奇特的景象出現了:我和媽媽扶著精神抖擻的爺爺打頭,身後跟著浩浩蕩蕩幾十號人的隊伍——曹家各房代表、一群嘰嘰喳喳的半大孩子、再加上我們整個“偵察排”和“玉女派”的同學,隊伍蔚為壯觀,如同一條歡樂的溪流,一路歡聲笑語地開赴威清衛當時最高檔的車站飯店。
爺爺雖然豪氣,但畢竟家境不算寬裕,他訂了好幾張桌子,點的都是實惠又下飯的家常菜:大盤的辣子雞、油亮亮的回鍋肉、酸爽開胃的酸湯魚、紅彤彤的麻婆豆腐、自家醃製的蒸臘腸……雖然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但分量十足,米飯管夠。同學們也不客氣,吃得熱火朝天,氣氛熱烈得像是在辦喜酒。
席間,蕭逸這家夥算是徹底放飛了自我。仗著“生死戰友”和“玉女派編外大師兄”他自封的)的身份,開始對我這個“壽星”進行“慘無人道”的調侃和“使喚”:
“二狗,去,給你大師姐這邊加點茶水!”被我一個白眼瞪回去)
“二狗排長,去那邊桌給本大爺拿包黃果樹煙來!”話音剛落,就被我爺爺和我媽同時用眼神嚴厲製止)
“二狗排長,我敬你一杯……哦對了,你不會喝酒,那你以茶代酒,我乾了!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他說著,還真的仰頭灌下了一杯橘子汽水,引得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每一句“二狗”都引來一陣歡樂的爆笑。我氣得牙癢癢,在桌子底下踹他,卻被他靈活躲開。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在這個喧鬨的場合下,我維持已久的“排長”威嚴徹底瓦解,但在同學們善意的哄笑和爺爺樂嗬嗬的縱容目光中,我感受到的,是一種被集體接納和寵溺的溫暖。這個十六歲生日,以一種無比“社死”、卻又無比真實、無比鮮活的方式,拉開了序幕。
當包間裡奶油大戰的硝煙漸漸散去,每個人臉上、頭發上、衣服上都掛著或多或少的“戰利品”,互相指著對方的花貓臉,笑得喘不過氣。爺爺和長輩們看著我們這群玩瘋了的“孩子們”,臉上洋溢著欣慰的笑容。媽媽一邊笑著搖頭,一邊招呼著開始收拾狼藉的戰場。
十六根彩色的蠟燭不知何時已經燃儘,蛋糕也幾乎變成了武器和裝飾品。但那份屬於十六歲的、混合著窘迫、驚喜、歡笑和溫暖的記憶,卻如同那甜膩的奶油香氣,深深地、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心上,鮮活而生動。
也許,這就是青春最真實的模樣。總有意料之外的“社死”,但更多的是不期而遇的溫暖、肆無忌憚的歡笑和那群陪你一起瘋鬨的人。
喜歡新鴛鴦蝴蝶夢之天煞孤星請大家收藏:()新鴛鴦蝴蝶夢之天煞孤星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