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值班室裡,時間在壓抑的啜泣聲中緩慢爬行。接到通知的家長們從四麵八方匆忙趕來,臉上寫滿了驚慌與憤怒。
母親是第一個衝進來的。她麵色慘白,眼中交織著驚恐、擔憂與被觸犯底線的震怒。目光掃過蜷在長椅上裹著警服的我,她幾步上前,在眾人錯愕的注視下,揚手給了我十六年來的第一記耳光。
"死姑娘!"她的聲音帶著哭腔與顫抖,"讓你放假不好好在家待著!非要去什麼工地!現在好了!出事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讓媽怎麼活?!"那一掌並不重,卻帶著排山倒海的震驚與委屈將我淹沒。這不是責備,而是恐懼到極致的宣泄。
緊接著趕到的是父親。這位新任軍分區領導麵色鐵青,下頜繃緊,眼中壓抑著雷霆之怒。他沒有先來看我,而是徑直走向教導員,低聲快速詢問。得到示意後,他大步走向關押嫌犯的房間,猛地摔上門。
門合上的瞬間,裡麵傳來沉悶的擊打聲、淒厲的慘嚎與求饒。聲響持續良久,外麵的警察麵麵相覷,卻無人阻攔——所有人都理解一位父親的暴怒。
當父親再次走出時,他整了整略顯淩亂的軍裝,呼吸微促,眼中的怒火未熄。來到我麵前,看到我臉上的掌印與驚惶的神色,這位鋼鐵軍人的眼眶瞬間紅了。他什麼都沒說,隻是張開雙臂將我緊緊擁入懷中,仿佛要將我揉進骨血裡守護。母親也撲過來,我們一家三口相擁而泣。她的淚水浸濕我的肩頭,那裡有責備,更多的是失而複得的慶幸與錐心的後怕。
醫院的檢查結果很快送達。女警麵色凝重地告知:我們四人中,有兩個女孩的處女膜在掙紮中破裂。應該不是我——那個畜生還沒得逞就被製伏。
在這個觀念尚顯保守的年代,尤其在民風傳統的鄉村,這個消息一旦傳開,無論緣由如何,我們都將終生活在指指點點的陰影裡。這個認知如同更沉重的巨石,壓在每個知情者心頭。
教導員周叔叔再次找到我,神色複雜嚴肅:"鶴寧,嫌犯後腦和背部的創傷,法醫鑒定是硬物擊打所致。告訴叔叔,是誰做的?"
我抬頭迎上他的目光,平靜回答:"周叔叔,是我用磚頭拍的。他們罪有應得。"
他眼中閃過一絲讚許,隨即被心疼取代:"孩子,你保護自己和同伴沒錯。但往後...還是要先確保自身安全。"
包工頭被傳喚到所裡,麵對鐵證與各方壓力,他汗如雨下,當場結清了我們四人二十一天的工錢,又額外拿出每人五百元作為"精神損失費"與"封口費",懇求我們不再追究工地管理責任。
然而這件事的影響,遠非金錢可以平息。
"省青年舞蹈大賽冠軍、清州一中學生曹鶴寧勤工儉學期間遭遇惡性性侵未遂"的報告,最終呈上市委李書記的辦公桌。這位曾在晚會上與我親切合影、在建市慶典時對我讚譽有加的領導震怒不已,立即作出批示:
"必須從嚴從重從快處理此案,絕不姑息!以此為契機,立即開展全市節前社會治安專項整治,還市民安寧祥和的新春環境!"
一石激起千層浪。
消息在清州體製內外迅速傳開。我的名字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但這次不再因為榮譽光環,而是一場無妄之災引發的社會風暴。
揣著用創傷換來的幾百元錢,我們在家長陪伴下沉默地離開派出所。工地的經曆戛然而止,留下的是正在愈合的灼傷、可能終生難愈的心理陰影,以及一個因我遭遇而改變的城市治安環境。
這個寒假以最慘烈的方式,讓我見識了社會的複雜與殘酷。仰望灰蒙蒙的天空,眉心朱砂隱隱發熱。凡塵的苦難與紫微的宿命在此刻交織,化作前所未有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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