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晨星之塔的庇護,一行人很快便投入了迷霧山脈支脈那蒼茫而險峻的懷抱。山路蜿蜒崎嶇,一側是深不見底的峽穀,另一側是怪石嶙峋的崖壁。空氣中彌漫著高山特有的清冷與潮濕,雲霧如同巨大的紗幔,時而將隊伍吞沒,時而又吝嗇地展露出一角覆雪的峰巒。
謝無疾騎在他的黑色駿馬“黑炭”上,這匹剛鐸賞賜的戰馬果然神駿,即便在如此難行的山路上也步履穩健。他看似放鬆地握著韁繩,目光卻如同鷹隼般掃視著周圍的環境,耳朵捕捉著風中任何一絲不和諧的聲響。腰間的“蟒蛇”和背後的“龍吼”給了他十足的安全感,但多年傭兵生涯養成的警惕早已刻入骨髓。
他的大部分注意力,其實都放在了三位同行的女性身上。
莉拉作為精靈,在山林中如魚得水。她騎著一匹較為矮小但極其靈活的精靈馬,時常會離開道路,在前方或側翼偵查,用精靈特有的方式留下隱秘的標記。她的存在,是整個隊伍最可靠的眼睛和耳朵。
艾莉莎則始終籠罩在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中。她騎馬的姿態優雅而疏離,深紫色的長袍在山風中微微飄動,仿佛與周圍粗糙的自然環境格格不入。她很少說話,大部分時間都沉默著,黑色的眼眸時而掃過崎嶇的山路,時而望向雲霧深處,似乎在感知著常人無法察覺的能量流動。謝無疾幾次試圖跟她搭話,都被她那無聲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眼神給瞪了回來。他識趣地摸了摸鼻子,轉而將目標對準了新加入的成員。
伊芙琳無疑是隊伍裡最“忙碌”的人。她幾乎不參與警戒任務,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手中的星圖和那個懸浮著微型星體投影的法杖上。她時不時會勒住馬匹,舉起法杖對照著天空儘管大部分時間天空都被雲霧遮蔽),或者跳下馬,用特製的銀粉在山石上繪製臨時的觀測符文,嘴裡喃喃自語著一些關於星軌偏移、能量節點之類的晦澀術語。
“嘿,星星妹子,”在一次伊芙琳又因為記錄一個“異常能量讀數”而讓隊伍暫停時,謝無疾忍不住驅馬湊了過去,歪著頭看她在那本厚厚的皮質筆記上飛快地書寫,“你這看星星的本事,能算出咱們今天中午能吃上熱乎飯不?”
伊芙琳頭也不抬,筆尖不停,語氣平淡地回答:“星辰指引方向與揭示奧秘,不負責預測夥食。按照我們目前的速度和地形判斷,大約還需要兩個小時才能到達下一處適合休整的溪流邊。”
謝無疾被噎了一下,隨即又笑道:“那能不能算出,咱們這趟是吉是凶?有沒有桃花運什麼的?”
這次,伊芙琳終於抬起頭,那雙湛藍如晴空的眼睛帶著純粹的困惑看向他:“星象顯示此行存在未解之謎與潛在衝突,吉凶需視乎我們的選擇與應對。至於‘桃花運’……這是某種與植物相關的運氣嗎?與當前環境無關。”
“噗——”旁邊正在檢查弓弦的莉拉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隨即趕緊捂住嘴,肩膀微微聳動。
謝無疾看著伊芙琳那認真求解的表情,一時竟無言以對。他無奈地攤攤手:“得,算我沒問。您繼續跟星星交流感情。”
艾莉莎清冷的聲音從前麵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與其關心虛無縹緲的運氣,不如集中精神注意你的側翼。左邊的崖壁上方,有東西在移動。”
謝無疾神色一凜,臉上的嬉笑瞬間收斂,目光銳利地投向艾莉莎所指的方向。果然,在繚繞的雲霧間隙,似乎有幾個模糊的黑影在嶙峋的岩石間快速穿梭。
“準備戰鬥!”謝無疾低喝一聲,右手已經按在了“蟒蛇”的槍柄上,“莉拉,能看清是什麼嗎?”
莉拉早已挽弓搭箭,精靈的視力穿透迷霧,鎖定了目標:“是山怪!至少三隻!體型不小,小心它們的投石!”
山怪!這些棲息在山區的大家夥皮糙肉厚,力大無窮,雖然智力低下,但憑借其強悍的肉體和投擲巨石的能力,是任何旅行者都不願遇到的麻煩。
“嘖,看來今天的‘桃花運’不怎麼樣,改成‘石頭運’了。”謝無疾啐了一口,迅速評估著形勢。山路狹窄,不利於閃躲,必須儘快解決,尤其是要打斷它們的遠程攻擊。
就在這時,伊芙琳卻突然開口,語氣帶著一絲急切:“等等!先彆攻擊!它們移動的軌跡……似乎是在驅趕我們,想把我們逼向右側那片布滿碎石的滑坡區!那裡有強烈的、不穩定的地脈能量反應,可能是古老的陷阱或者……”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塊磨盤大小的巨石已經帶著淒厲的風聲,從左側崖壁上方呼嘯著砸落下來,目標直指隊伍中央!
“小心!”莉拉嬌叱一聲,一支附魔箭矢離弦而出,精準地射在巨石側麵,雖然沒能阻止其下落,卻稍微改變了它的軌跡。
巨石轟隆一聲砸在隊伍前方幾步遠的地方,濺起無數碎石,地麵都為之震顫。
“媽的,看來談判是沒戲了!”謝無疾罵了一句,眼神瞬間變得冰冷而專注。戰鬥模式,在受到攻擊威脅的瞬間,已然切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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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任何猶豫,“蟒蛇”左輪閃電般拔出,幾乎在巨石落地的煙塵尚未散儘時,槍口已經噴吐出火舌!
“砰!砰!”
兩聲槍響幾乎連成一線。兩顆強化穿甲彈並非射向山怪龐大的身軀,而是精準地射向了崖壁上兩塊看似鬆動的、支撐著山怪立足點的岩石!
“轟隆隆——”
岩石碎裂、滾落,伴隨著山怪驚怒的咆哮。一隻山怪腳下失衡,慘叫著從崖壁上跌落,重重地砸在下方的山路上,一時難以爬起。另外兩隻山怪也被滾落的石塊逼得手忙腳亂,投擲動作被打斷。
“乾得漂亮!”莉拉忍不住讚道,同時弓弦連響,兩支利箭如同毒蛇般鑽向另外兩隻山怪暴露出來的眼睛等脆弱部位。
艾莉莎也沒有閒著,她法杖輕點,一道扭曲的暗影波紋瞬間籠罩住那隻摔落的山怪,使其動作變得更加遲緩、痛苦,仿佛生命力在悄然流逝。
伊芙琳看著謝無疾那電光火石般的反應和精準到可怕的射擊,湛藍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訝,但隨即便被更強烈的學術興趣取代。她迅速舉起法杖,一層淡藍色的、仿佛由星光編織而成的護盾出現在隊伍上空,恰好擋住了幾塊被山怪慌亂中扒落的小型碎石。
“右側滑坡區能量紊亂,絕不能過去!”她再次強調,聲音在戰鬥的喧囂中依然清晰。
戰鬥在短短一兩分鐘內便接近尾聲。一隻山怪被莉拉射瞎眼睛,痛苦地翻滾下懸崖;另一隻被艾莉莎的暗影魔法削弱後,被謝無汐用“龍吼”霰彈槍在近距離轟碎了腦袋;最後那隻摔落的,也在掙紮起身時被莉拉補箭射穿了咽喉。
謝無汐緩緩放下冒著青煙的“龍吼”,臉上那絕對的冰冷如同潮水般退去,他甩了甩被後坐力震得發麻的手臂,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呼……看來這‘星星妹子’的預警還挺準。”他看向伊芙琳,臉上又恢複了那副痞笑,“謝了,剛才那護盾挺及時。”
伊芙琳收起法杖,認真地看著他:“你的攻擊方式……非常高效。那種在瞬間判斷出最佳破壞點,並精準執行的能力,與星辰運行中‘關鍵節點’的理論有異曲同工之妙。這值得記錄和分析。”她說著,真的又掏出了那本厚厚的筆記。
謝無汐:“……”他突然覺得,跟這種研究狂人交流,比跟山怪打架還累。
艾莉莎走到那隻被暗影魔法侵蝕的山怪屍體旁,蹲下身,指尖縈繞著黑色霧氣,檢查著什麼。片刻後,她站起身,語氣凝重:“它們身上有被黑暗能量侵蝕的痕跡,很微弱,但確實存在。不像是自然沾染,更像是……被刻意引導或標記了。”
眾人的心都沉了一下。山怪的襲擊,並非偶然?
謝無汐看了看前方依舊迷霧重重的山路,又看了看身邊三位各懷絕技卻關係微妙的同伴,揉了揉眉心。
“得,看來這‘墜星湖’的水,比咱們想的還要渾啊。都打起精神來,好戲……恐怕才剛剛開場。”
隊伍稍作休整,處理了傷口,便再次上路。隻是這一次,氣氛明顯更加凝重,每個人都清楚,前方的道路,必將充滿更多的未知與危險。而謝無疾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下,也多了幾分真正的警惕與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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