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疾那句“得加錢!必須加錢!價格上不封頂!!”在墜星湖畔回蕩,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特有的、混合著劇痛與執念的力道。
莉拉看著他慘白的臉和渾身襤褸、血跡斑斑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但眼神裡更多的是鬆了一口氣。她熟練地開始檢查他腰肋處的傷勢,精靈纖細的手指帶著自然的生命力,輕輕按壓,判斷著骨骼的情況。“彆光想著錢了,你的肋骨至少裂了兩根,內臟也可能受了震蕩。能活著已經是星辰……呃,已經是運氣好了。”她本想說是星辰之靈的饋贈,但想到剛才那毀天滅地的景象,又把話咽了回去。
艾莉莎默默地將擦拭乾淨的“影噬之牙”匕首遞到謝無疾手邊,聲音依舊清冷:“你的‘導體’。下次再用自己當能量節點,記得提前寫好遺囑,省得我們幫你收屍的時候還要猜你的錢藏在哪裡。”她的話語一如既往的帶刺,但其中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
伊芙琳則還沉浸在剛才的學術震撼中,她蹲在謝無疾旁邊,湛藍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尤其是他那異變的右拳,語氣充滿了研究者的狂熱:“謝無疾先生,你剛才引導能量時,那種與這個世界基礎規則產生的‘排異反應’和隨之產生的‘偏轉效應’,其原理遠超現有星辰魔法或元素魔法的範疇!這很可能就是‘界域行者’理論中提到的‘異界坐標擾動’現象!你能再詳細描述一下當時的感受嗎?能量流經經脈時是灼熱還是冰冷?是否有時空錯位感?”
謝無疾:“……”
他感覺腦袋嗡嗡作響,一半是疼的,一半是被這姑娘吵的。他翻了個白眼——這個動作牽動了臉上的擦傷,讓他齜了齜牙——有氣無力地打斷她:“伊芙琳小姐,我現在唯一的感受就是……我虧大了,全身都疼,而且非常、非常需要一筆巨款來撫慰我受傷的心靈和身體。學術問題,等我的金幣袋重新鼓起來再討論,好嗎?”
伊芙琳愣了一下,似乎無法理解為什麼“學術發現”的優先級會低於“金錢”,但她還是乖巧或者說困惑)地點了點頭:“哦,好的。那我會幫你向馬拉斯蒂爾大師陳述此次任務中你做出的……呃,‘超規格貢獻’及其對應的‘經濟損失’。”
“這就對了!”謝無疾仿佛聽到了最美妙的音樂,精神都振奮了一絲,“還是伊芙琳你明事理!”
在莉拉的初步包紮和艾莉莎用所剩無幾的暗影能量進行了一些內部淤血疏導後過程伴隨著謝無疾“輕點!這可是貴重身體!”的嚎叫),謝無疾終於能在兩人的攙扶下勉強站立。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平靜如鏡、星光璀璨的米爾蔻之淚,以及湖畔那道猙獰的溝壑,心裡再次把馬拉斯蒂爾的賬單金額向上浮動了兩成。
“走吧,這鬼地方我一分鐘都不想多待。”他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希望學會派來的接應隊伍帶了足夠的擔架……和錢袋。”
歸途比來時更加艱難。四人小隊人人帶傷,狀態最好的莉拉也需要時刻警惕可能被之前能量爆發吸引來的荒野生物。謝無疾幾乎是靠著莉拉和伊芙琳輪流攙扶,才能深一腳淺一腳地前進。艾莉莎雖然沉默,但也始終保持在隊伍側翼,用她敏銳的感知彌補著眾人因傷病而下降的警惕性。
一路上,謝無疾的嘴就沒怎麼停過。疼痛和疲憊似乎並不能完全壓製他的吐槽欲望。
“我的‘蟒蛇’啊……跟了我這麼多年,老夥計了,說沒就沒了……馬拉斯蒂爾必須賠!十倍!不,二十倍!”
“還有我的彈藥,定製的高爆彈頭一顆都沒剩下……這都得算在損耗裡!”
“哎呦……我的腰……這算工傷吧?精靈族的生命泉水能不能報銷?聽說那玩意兒一小瓶就值一座小莊園……”
“伊芙琳,你到時候一定要強調,是我,謝無疾,憑借超凡的智慧和勇氣,以及自我犧牲的精神,才平息了星辰之靈的怒火,保住了墜星湖這塊風水寶地!懂嗎?重點是我的智慧和犧牲!”
伊芙琳通常隻會認真回答:“根據星象學和能量守恒定律,平息星辰之靈的主要因素是它自身意誌的轉變和我們並未攜帶惡意的事實,你的行為更接近於一次高風險的能量乾擾實驗……”
然後謝無疾就會痛心疾首地表示伊芙琳完全不懂“談判的藝術”。
莉拉則時不時無奈地提醒他省點力氣走路。
艾莉莎偶爾會冷冷地插一句:“如果你的遺言全是關於錢的,我會考慮把你的屍體賣給亡靈法師,說不定能回本。”
就在這種夾雜著痛苦呻吟、財務核算和無效溝通的詭異氛圍中,他們終於遇到了星隕學會派出的接應隊伍——由數名學會護衛和一位擅長治療術的學者組成。看到四人,尤其是謝無疾的慘狀,接應者們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簡單的交接和治療後,隊伍向著最近的學會前哨站,位於迷霧山脈支脈的“晨星之塔”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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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晨星之塔已然在望。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優雅石塔,頂端鑲嵌著一塊巨大的、似乎能吸收星光的水晶,在白天也散發著微光。
謝無疾的傷勢在治療術和精靈草藥的幫助下穩定了不少,雖然離痊愈還早,但至少能自己拄著拐杖行走了。他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物,儘管臉色依舊蒼白,但那標誌性的痞氣笑容已經重新掛回了臉上。隻是那笑容背後,隱藏著對即將到來的“談判”的銳利算計。
塔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正是星隕學會的領導者,精靈學者馬拉斯蒂爾。他依舊穿著那身綴滿星紋的長袍,麵容俊雅而帶著歲月沉澱的智慧,銀色的長發在微風中輕輕拂動。
“歡迎歸來,勇敢的探索者們。”馬拉斯蒂爾的聲音溫和而富有磁性,他的目光掃過眾人,在謝無疾身上停留了片刻,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關切,“看來你們經曆了一場遠超預期的艱難戰鬥。”
謝無疾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上前,臉上堆起了營業式的笑容,眼神裡卻毫無暖意:“馬拉斯蒂爾大師,您這話可就太輕描淡寫了。不是‘艱難’,是‘慘烈’,是‘九死一生’,是‘差點全員交代在您指明的那個‘風景優美’的湖邊’。”
他頓了頓,舉起手中用布包裹著的、那堆柯爾特“蟒蛇”的殘骸,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悲痛與憤怒的表情,語氣也陡然拔高:
“看看!看看!這是我的老夥計!跟著我穿越時空,曆經無數戰鬥都沒出過岔子!現在,為了完成您‘關閉能量節點’的‘簡單任務’,它碎了!徹底報廢了!”
“還有我!”他指著自己裹著厚厚繃帶的腰肋,“肋骨裂了三根!內腑震蕩!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外加嚴重的精神創傷!我的隊員們也個個帶傷!我們差點就被一個被你們學會記錄語焉不詳的‘星辰巨像’給轟成宇宙塵埃!”
他的聲音在塔前回蕩,引得附近的學會成員紛紛側目。
馬拉斯蒂爾臉上的溫和笑容不變,眼神卻深邃了幾分,他平靜地問道:“那麼,謝無疾騎士,你的意思是?”
謝無疾深吸一口氣,將早已打好的腹稿,用最清晰、最理直氣壯的語氣拋了出來:
“我的意思很簡單——得、加、錢!”
“任務報酬,按最高風險等級重新計算!裝備損失,照價賠償——我的‘蟒蛇’是獨一無二的異界造物,價值無法估量,但我可以勉強給它定個價,比如……等價於一座配備齊全的男爵領地產出十年!我的醫療費、營養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一樣都不能少!”
他死死盯著馬拉斯蒂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另外,關於這次任務的‘真相’,關於那個‘星辰巨像’,關於界域行者,關於我這個‘鑰匙’和‘錨點’……我覺得,我們需要一次開誠布公的、深入的、並且——另外收費的談話。”
“在談妥所有這些之前,”謝無疾拍了拍身邊的行李,露出一個痞氣中帶著威脅的笑容,“我和我的團隊,恐怕就得在您這晨星之塔‘安心養傷’,直到您拿出足夠的‘誠意’為止了。”
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凝滯。莉拉微微蹙眉,覺得謝無疾有些過於咄咄逼人。艾莉莎則抱著手臂,冷眼旁觀,仿佛在欣賞一場與她無關的戲劇。伊芙琳則是一臉“終於進入正題”的認真表情,準備隨時提供技術支持。
馬拉斯蒂爾靜靜地看了謝無疾幾秒,臉上那萬年不變的溫和笑容,似乎……加深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
“當然,”他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平穩,“對於真正有價值的合作者,學會從不吝嗇。請進吧,謝無疾騎士,還有各位勇士。我們……慢慢談。”
塔門在身後緩緩關閉,將外界的光線稍稍隔絕。晨星之塔內部,知識的靜謐與潛在的暗流同時湧動。謝無疾知道,與老狐狸的博弈,才剛剛開始。而中土世界更大的秘密與危機,正隱藏在馬拉斯蒂爾那深邃的眼眸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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