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封儀式後的宴會，與其說是慶祝，不如說是另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宏偉的偏廳內，水晶燈折射出璀璨光芒，悠揚的樂聲流淌，衣著華麗的貴族們手持酒杯，形成一個個小圈子，低聲交談，笑聲矜持。空氣中彌漫著美酒、香料與權力交織的複雜氣味。
謝無疾，這位新晉的鴉林鎮男爵，立刻成為了許多人目光的焦點。他手中那杯據說是產自多溫尼安的上等紅酒，在他看來還不如鴉林鎮自釀的麥酒有勁道，但他還是得端著，臉上掛著奧莉薇婭精心調教出的、介於謙遜與自信之間的笑容。
奧莉薇婭如同最優雅的穿花蝴蝶，遊刃有餘地周旋於各位貴族之間。她恰到好處地將謝無疾引薦給一些關鍵人物——軍務大臣，一位神色嚴肅、手上布滿老繭的老將軍；財政大臣，一個眼神精明、手指上戴著碩大寶石戒指的胖子；還有幾位在攝政王麵前說得上話的實權伯爵。
“這位就是新晉的謝無疾男爵，果然年輕有為。”軍務大臣打量著他，目光銳利如同評估一柄武器，“聽聞你用一種特殊的火器，能在百步外精準斃敵？不知與我剛鐸強弩相比如何？”
謝無疾心裡翻了個白眼，麵上卻恭敬回答：“大人，武器不過是工具，關鍵在於使用它的人。剛鐸弩箭的齊射威力，豈是我這小小左輪可比？隻是各有所長，在特定場合，或許能起到些奇效罷了。”他既不自貶，也不過分吹噓，回答得滴水不漏。
財政大臣則更關心實際利益：“鴉林鎮的礦脈，聽說品質不錯？不知男爵閣下是否有意擴大開采？王國如今各處用度緊張，若能增加稅收，陛下定然欣慰。”
“正要與大人詳談，”奧莉薇婭適時接過話頭，笑容溫婉，“鴉林鎮初建，百廢待興，開采與運輸皆需投入。我們希望能爭取到一些初期的稅收減免和政策扶持，待生產穩定，必當為王國財政竭儘全力。”她開始為領地爭取實際利益。
謝無疾一邊聽著奧莉薇婭與財政大臣唇槍舌劍，一邊用餘光掃視著全場。他看到佛諾斯伯爵正與幾人低語，目光不時冷冷地瞥過來。他也看到一些年輕貴族，對他投來或好奇或不屑的目光。
而最讓他關注的，依舊是伊歐玟公主。她並沒有混跡於任何圈子，隻是獨自站在一扇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米那斯提力斯層層下落的城區和遠處安都因河的波光，手中端著一杯未曾動過的酒，側影在輝煌燈火下顯得有些疏離。
找了個空隙，謝無疾擺脫了又一輪關於他“奇特武器”的追問，再次走向那位特立獨行的公主。
“殿下似乎不太喜歡這樣的場合？”他這次省去了客套，語氣隨意了些。
伊歐玟轉過身，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因他的直接而不悅，反而淡淡一笑，那笑容驅散了些許她身上的孤高：“充斥著無意義的寒暄和隱藏在笑容下的算計，有何喜歡可言？不如校場揮劍來得痛快。”
“深有同感。”謝無疾由衷地說，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這玩意兒，還沒白開水解渴。”
伊歐玟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笑意：“看來男爵閣下也是個直性子。不過，在這王都，直性子未必是好事。”
“我知道，”謝無疾聳聳肩，“但裝模作樣更累。不如省點力氣，對付該對付的人。”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佛諾斯伯爵的方向。
伊歐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佛諾斯伯爵代表的，是那些故步自封、隻知道盯著自己一畝三分地的舊貴族。他們害怕改變，害怕任何可能威脅他們固有利益的人和事。”她重新看向謝無疾，“而你，男爵閣下，你本身就是‘改變’。”
“那我是不是該感到榮幸？”謝無疾挑眉。
“或許吧。”伊歐玟的目光落在他腰間的“獵星者”上，“但也意味著更多的麻煩。王都並非隻有佛諾斯這樣的蠢貨，還有更多……隱藏在暗處的毒蛇。”
就在這時，一個溫和而富有磁性的聲音插了進來：“看來我打擾了二位的交談？”
來人是一位大約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衣著華貴但不顯俗氣，麵容英俊，帶著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他胸前佩戴著一枚展翅飛鷹紋章的徽章。
“法拉米爾王子。”伊歐玟微微頷首，態度比起對其他人顯得尊重了些。
謝無疾心中一動，攝政王的次子，以睿智、溫和與擅長內政著稱的法拉米爾王子。他立刻按照禮儀致意。
“不必多禮，謝無疾男爵。”法拉米爾笑容和煦，“恭喜你受封。你在邊境的事跡，我亦有耳聞，做得很好。”他的讚賞聽起來比其他人真誠得多。
“殿下過獎，分內之事。”謝無疾保持著警惕。
法拉米爾的目光溫和地掃過他和伊歐玟，笑道：“看來我這位妹妹，與男爵閣下頗為投緣。伊歐玟很少與人單獨交談這麼久。”
伊歐玟神色不變：“隻是覺得男爵閣下與這廳中多數人，不太一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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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未必是壞事。”法拉米爾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隨即轉向謝無疾，語氣變得正式了些，“男爵閣下，明日如有空閒，可否來我書房一敘？關於邊境防務與民生，我想聽聽你的見解。”
這是一個重要的信號！來自攝政王繼承人的單獨邀請！
“榮幸之至，殿下。”謝無疾立刻應下。
法拉米爾微笑著點點頭，又與他們寒暄了幾句，便優雅地離開了，仿佛隻是隨意路過。
法拉米爾離開後，伊歐玟看向謝無疾，碧藍的眼中帶著一絲提醒：“我這位兄長，看似溫和，但眼光毒辣，心思縝密。他找你，絕非隻是閒聊。”
“我明白。”謝無疾點頭，“多謝殿下提醒。”
宴會持續了很久，直到夜色深沉。謝無疾感覺自己的臉都快笑僵了，才和奧莉薇婭、莉拉一起，拖著疲憊的身軀離開王城，返回旅店。
回到房間，謝無疾立刻扯掉了勒脖子的領口，癱倒在椅子上，長出一口氣：“媽的，比打一天仗還累！”
奧莉薇婭雖然也麵露倦色，但眼神依舊明亮：“累是值得的。我們成功拿到了男爵頭銜，初步接觸了幾位關鍵人物，尤其是法拉米爾王子的邀請，這是一個巨大的進展。”
莉拉則低聲道：“宴會期間，至少有四撥人在不同時間刻意接近或觀察我們，包括佛諾斯伯爵的人，以及一些身份不明的。”
謝無疾揉著額頭：“知道了。看來這王都，真是步步驚心啊。”他想起伊歐玟那句“隱藏在暗處的毒蛇”，以及法拉米爾溫和笑容下的深意。
“明天去見法拉米爾，是關鍵。”奧莉薇婭沉吟道，“我們需要準備好說辭，既要展現價值，也不能暴露太多底牌。”
謝無疾望著窗外米那斯提力斯不滅的燈火，眼中恢複了冷靜與算計。
“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這王都的水再深，咱們也得蹚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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