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務廳內，炭火在壁爐中劈啪作響，驅散著初春的寒意，卻驅不散空氣中那若有若無的緊張感。來自王都米那斯提力斯的信使，是一位身著剛鐸文官禮服、舉止一絲不苟的中年男子，他胸前佩戴著代表王室書記官的徽記。他並未落座，而是身姿筆挺地站在廳中，等待著此地的主人。
當謝無疾帶著奧莉薇婭和費倫走進來時，信使的目光迅速掃過三人，最後落在為首的謝無疾身上。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隨即上前一步，右手撫胸，行了一個標準的剛鐸禮節。
“向您致敬，鴉林鎮男爵，謝無疾大人。在下是王室書記官，埃爾默，奉攝政王宰相）與議會之命，特來傳達王都的問候與嘉獎。”
他的聲音平穩而清晰，帶著王都貴族特有的那種抑揚頓挫。
謝無疾走到主位坐下，右臂依舊隱隱作痛，但他麵上不動聲色，隻是微微頷首：“埃爾默書記官，遠道而來辛苦了。不知王都對我這偏遠之地，有何指示？”
奧莉薇婭安靜地站在謝無疾身側稍後的位置，如同一位最稱職的副手，而費倫則熟練地準備好紙筆，準備記錄。
埃爾默從隨身攜帶的鑲銀皮筒中取出一卷蓋有剛鐸王室火漆印的羊皮紙，雙手呈上：“男爵大人率軍清剿東境龍骸汙染區，擊潰凋零邪教，為王國消除一大隱患，功績卓著。攝政王與議會對此表示高度讚賞。特此，賜下金幣五千，精鋼一百錠，上等布料五十匹，以資獎賞。”
費倫上前接過羊皮紙，快速瀏覽後，對謝無疾點了點頭，確認了賞賜清單。這份賞賜不算特彆豐厚，但對於一個邊境男爵的一次軍事行動來說，也絕不算吝嗇，體現了王都一定程度上的認可。
“感謝攝政王與議會的厚賜。”謝無疾語氣平淡，聽不出太多喜悅，“守護領地，清除威脅，本就是我分內之事。”
埃爾默似乎並不意外謝無疾的反應，他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攝政王還有一句口諭，希望男爵大人斟酌。”
來了。謝無疾和奧莉薇婭心中同時一凜。
“攝政王言道，”埃爾默清了清嗓子，模仿著上位者的口吻，“‘謝無疾男爵勇武果決，實乃王國北境之棟梁。然北境遼闊，葛文德伯爵新敗，秩序未定，恐生亂象。望男爵能秉持公心，協助穩定北境局勢，必要時，可酌情……整合周邊力量，以禦外侮。’”
廳內陷入短暫的寂靜。
這番話，意味深長。“整合周邊力量”？這幾乎是明示允許謝無疾吞並葛文德伯爵失敗後留下的權力真空地帶，甚至可能包括灰石堡賴利男爵那些原本屬於葛文德派係的封臣的土地！這無疑是一塊巨大的、散發著誘人香氣的蛋糕。
但蛋糕之下，往往藏著鉤子。
奧莉薇婭微微蹙眉，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快速分析：“這是驅虎吞狼之計。王都希望利用我們迅速平定北境，避免陷入長期混亂，同時也能借我們之手削弱北方貴族的力量。但這也意味著，我們將成為北方舊貴族的眾矢之的，徹底站在他們的對立麵。而且，‘酌情’二字，彈性太大，將來若有人攻訐我們擴張過度，王都隨時可以收回‘默許’。”
謝無疾心念電轉。王都這是看到了他展現出的軍事能力和價值，想要將他這把“利刃”用在清理北境麻煩上。給予一定的擴張空間作為報酬，同時將他推向風口浪尖，分擔王都的壓力。
接受，意味著短時間內實力和領土能急速膨脹，但也會麵臨巨大的內部消化壓力和外部敵意。
不接受，則可能被視為不識抬舉，失去這個快速崛起的機會，甚至引來王都的猜忌。
“攝政王厚愛，謝無疾感激不儘。”謝無疾緩緩開口，臉上露出了那種混合著感激與為難的、恰到好處的表情，“隻是，經此一役，鴉林鎮損失不小，急需休養生息。且葛文德伯爵雖敗，餘威猶在，其舊部盤根錯節，貿然‘整合’，恐力有未逮，反而可能激起更大變亂，辜負了攝政王的信任。”
他既沒有直接拒絕，也沒有滿口答應，而是擺出了困難和謹慎的態度。這是在試探王都的底線，也為自己的行動爭取更多的自主權和緩衝時間。
埃爾默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顯然預料到了這種反應。“男爵大人的顧慮，合情合理。攝政王也深知北境情況複雜，故而並未設定時限。隻希望男爵能秉持為王國儘忠之心，量力而行。”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稍微隨意了一些，“另外，法拉米爾王子殿下托我向您問好，他對您在東方戰事中的表現印象深刻。伊歐玟公主殿下也提及，希望有機會能親眼見見您這位‘有趣的邊境男爵’。”
這看似隨意的補充，信息量巨大。這不僅是釋放善意，更是在暗示謝無疾，他在王都並非沒有支持者，尤其是與王室關係密切的法拉米爾王子和對他抱有好奇的伊歐玟公主。這無疑增加了他與王都周旋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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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書記官務必代為轉達我對王子殿下和公主殿下的敬意與感激。”謝無疾這次的笑容真誠了一些，“王都的賞賜和期望，鴉林鎮銘記於心。我們必當竭儘全力，為守護王國北境安寧貢獻綿薄之力。”
送走埃爾默書記官後，鎮務廳內隻剩下謝無疾、奧莉薇婭和費倫。
“你怎麼看？”謝無疾揉了揉依舊刺痛的右臂，看向奧莉薇婭。
“機會與風險並存。”奧莉薇婭走到窗邊，看著外麵逐漸恢複生機的城鎮，“王都的‘默許’是我們快速擴張的最好借口。但我們必須謹慎選擇目標，步步為營，消化一塊，再圖下一塊。同時，要加緊與南方貝裡昂大人、以及精靈、矮人的聯係，構建我們自己的同盟網絡，以應對北方貴族可能的反撲。”
她轉過身，目光銳利：“最重要的是，我們必須儘快提升自身的實力。軍隊、經濟、內政，缺一不可。隻有當我們足夠強大，才能將王都的‘利用’轉化為平等的‘合作’，甚至……讓王都不得不更加倚重我們。”
謝無疾點了點頭，奧莉薇婭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被動接受安排從來不是他的風格，他更喜歡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費倫，賞賜物資的清點和入庫由你負責。奧莉薇婭，製定一個初步的整合計劃，目標不要太大，先盯著灰石堡周邊那幾個搖擺不定的小村落和莊園。另外，加大對領地內人才的培養和招募力度。”
“是，男爵大人。”兩人齊聲應道。
“好了，你們先去忙吧。”謝無疾揮了揮手，“我還有點……私事要處理。”
他所說的私事，自然是去找艾莉莎，處理他手臂上那棘手的能量殘留。王都的橄欖枝與荊棘已然落下，而身體裡的隱患，同樣不容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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