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國緩緩放下望遠鏡，一股徹骨的寒意順著脊椎一路爬上頭頂。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棋逢對手的、野獸般的直覺。他知道，對麵那個隱藏在黑暗中的人，是和他一樣的“獵手”。冷靜、專業、致命，並且享受著這場狩獵。
陣地上的恐慌還在蔓延。幸存的士兵們像被釘在地上一樣，一動不動地趴在冰冷的泥土裡，連呼吸都刻意壓抑著，生怕發出一點聲響，就會招來那顆來自地獄的子彈。三具尚在溫熱的屍體就躺在不遠處，成了最可怕的警示牌。
“通訊兵！”王衛國沒有回頭，聲音壓得極低，但異常清晰。
“到……到！連長！”一個縮在彈坑角落裡的小個子士兵顫聲應道。
“立刻去營部！不，不要跑，爬過去！”王衛國命令道，“告訴陳營長，我們連遭到日軍頂尖狙擊手襲擊，三分鐘內，陣亡三人！請求指示！”
“是！”通訊兵哆哆嗦嗦地答應著，像條壁虎一樣，緊貼著地麵，一點一點地向後方挪去。
“二狗子！”王衛國又叫了一聲。
“在！連長！”張二狗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同樣壓得極低。
“帶著兩個人，也爬過去，把犧牲的三個弟兄的屍體拖回來！動作要輕，要慢！利用彈坑做掩護，不許暴露！”
“是！”張二狗咬了咬牙，招呼了兩個膽子大的士兵，開始執行這個危險的任務。
王衛國下達完命令，再次舉起了望遠鏡。他死死地盯著三百米外的那片亂石堆，試圖再次捕捉到那個幽靈般的身影。
但是，那裡已經恢複了死寂，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對手很專業，一擊得手，立刻轉移，絕不貪功，不給任何反擊的機會。
“連長，我們……我們現在怎麼辦？”一個士兵帶著哭腔問道，“就這麼一直趴著嗎？天亮了怎麼辦？天亮了我們就是活靶子啊！”
這個問題，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那個看不見的敵人，像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每個人的頭頂。
“閉嘴！”王衛國冷冷地喝道，“不想死的，就按我說的做！所有人，聽我命令！以班為單位，交替掩護，利用現有地形，向後方收縮五十米，重新構築防禦！”
“連長！這……”
“執行命令！”王衛國不容置疑地打斷了他的話，“記住，轉移的時候，速度要快，姿態要低！兩個人負責警戒，其他人快速移動！快！”
在王衛國強硬的命令下，殘存的士兵們開始以一種極其笨拙但卻小心翼翼的方式，緩緩向後轉移。恐懼壓倒了一切，求生的本能讓他們不敢有絲毫大意。
半個小時後，營長陳毅波帶著兩個警衛員，同樣是爬著過來的。當他看到那三具被拖回來的、死狀淒慘的屍體時，那張布滿刀疤的臉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鋼盔正中央……後腦……腋下……”陳毅波一個個檢查著傷口，倒吸一口涼氣，“槍槍致命，全都是要害！好狠的槍法！”
“營長，”王衛國走了過來，遞上一顆從屍體上取下來的彈頭，“您看這個。”
陳毅波接過彈頭，借著微弱的星光看了看，眉頭皺得更緊了：“這是……三八大蓋的6.5毫米步槍彈。但是，彈頭好像有點不一樣。”
“是的。”王衛國解釋道，“這是經過特殊加工的子彈，彈頭的穩定性和精度，比普通子彈高得多。而且，對方用的槍，也絕對不是普通的三八大蓋，很可能是加裝了瞄準鏡的九七式狙擊步槍。”
“九七式？”陳毅波對這個名詞很陌生。
“一種專門用來狙殺的步槍，射程遠，精度高，是日軍專門配發給神槍手的。”王衛國的語氣無比凝重，“營長，我們這次遇到的，不是普通的對手。他接受過最專業的訓練，擁有最好的裝備，而且，他把我們的陣地，當成了他的獵場。”
陳毅波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牙齒咬得腮幫子上的肌肉直跳。他從軍十幾年，從沒像今天這麼憋屈過！敵人就在對麵，可你看不見，摸不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弟兄一個個被點名射殺！
“他娘的！”陳毅波狠狠一拳砸在地上，“就算是個怪物，老子也要把他揪出來！衛國，你有什麼想法？”
王衛國搖了搖頭：“對手很謹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我現在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熟悉我們所有的戰術，並且能提前做出預判。我們接下來，會非常被動。”
就在這時，通訊兵又爬了回來，氣喘籲籲地報告道：“營……營長！不好了！二連和三連的陣地，剛才也……也遭到了冷槍襲擊！兩個連，各死了一個排長和一個機槍手！全都是一槍斃命！”
“什麼？！”陳毅波猛地站了起來，但又被王衛國一把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