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清晨。
寒冷的晨霧籠罩著這片臨時的後方營地。馬廄前的空地上,十七名幽靈部隊的幸存者,如同十七尊沉默的雕像,靜靜地站立著。他們的傷口還未痊愈,破爛的軍裝上依舊殘留著洗不掉的血跡,但他們的眼神,卻像剛剛磨礪過的刀鋒,冰冷而銳利。
在他們對麵,兩百名新補充來的士兵,正局促不安地站著,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他們是從各個被打散的部隊裡重新收攏起來的老兵,身上雖然同樣帶著硝煙的氣息,但與幽靈部隊那股凝練如實質的殺氣相比,他們更像是沒頭蒼蠅,眼神裡充滿了迷茫、恐懼,以及一絲絲的好奇。
“聽說了嗎?咱們就是補充給那個‘幽靈’部隊的。”“就是那個在南京城裡跟鬼子玩命的瘋子部隊?”“可我怎麼瞅著……他們就剩下這麼十幾個人了?還個個帶傷?”“噓……小聲點!看見那個獨臂的沒?聽說他一個人在房頂上,用一支破槍,乾掉了鬼子一個機槍班!”“真的假的?吹牛吧……”
“都他娘的給老子閉嘴!”
一聲暴喝,如同炸雷般響起!獨臂的“醫生”猛地向前一步,他那隻僅存的眼睛裡,射出駭人的凶光,瞬間讓兩百人的隊伍鴉雀無聲。
王衛國緩緩地從馬廄裡走了出來。他沒有看那兩百名新兵,而是走到了十七名老隊員的麵前,一個一個地,仔細地整理著他們破爛的衣領。
“疼嗎?”他為一個肩膀上纏著厚厚繃帶的隊員,撫平了衣領上的褶皺。
“報告隊長!不疼!”
“還站得直嗎?”他拍了拍另一個拄著步槍,一條腿打著夾板的隊員。
“報告隊長!腿斷了,骨頭還硬!”
整理完最後一個人的衣領,王衛國才緩緩地轉過身,麵對著那兩百名新兵。
他沒有走近,隻是隔著十幾米的距離,用一種平靜到令人心悸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個人。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王衛國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你們在想,為什麼要加入一支隻剩下十七個人的殘兵部隊。你們在想,跟著我們,是不是就是去送死。”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
“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們。”
“是的。”
“加入我們,就是來送死的。”
他的話,讓所有新兵的臉色都變了。他們預想過各種各樣的訓話,有鼓舞士氣的,有畫大餅的,卻唯獨沒有想到,開場白,就是這麼一句赤裸裸的“送死宣言”。
“我們這裡,沒有升官發財,沒有光宗耀祖。我們沒有固定的番號,沒有光鮮的軍裝,甚至……沒有名字。”王衛國指了指自己和身後的十七名隊員,“我們隻有一個代號,一個隨時可能被刻在無名墓碑上的代號。”
“我們的任務,不是守在陣地上,等著衝鋒號。我們的戰場,在你們看不見的黑暗裡。在鬼子的軍營,在他們的指揮部,在他們的鐵路線上!我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跟閻王爺搶時間!”
“我們的敵人,不是你們在戰場上看到的那些端著三八大蓋的普通士兵。我們的敵人,是山本武夫!是日軍最精銳的特種部隊!他們槍法比我們準,裝備比我們好,訓練比我們更殘酷!我們上一次交手,五十三個人,隻活下來了十七個!”
他猛地一指身後那間破爛的馬廄。
“那裡,躺著我們八個重傷的弟兄!他們這輩子,可能再也拿不起槍了!”
他又指向南京的方向。
“還有三十六個弟兄,他們的屍骨,現在還被鬼子踩在那條叫中山北路的街上!連收屍的人都沒有!”
“現在,我把醜話說在前麵。”王衛國的眼神,變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寒流,“我隻要二十個人。兩百個人裡,我隻要二十個!剩下的,可以立刻滾蛋!回你們原來的部隊,或者去後勤,去哪裡都行!沒人會強迫你們,更沒人會笑話你們!”
“因為選擇活下去,永遠都是對的。”
“但是!”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刃,“一旦你選擇留下來,從你站在這裡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不再是你自己的了!它屬於‘幽靈’!屬於那些死去的弟兄!我會用最殘酷,最沒有人性的方法訓練你們!我會把你們當成畜生一樣折磨!直到你們變成和我身後這十七個人一樣的,隻知道殺戮和完成任務的機器!”
“你們會後悔,會絕望,會想儘一切辦法逃離這裡!但到那個時候,晚了!唯一的出路,就是死在戰場上!”
“現在,我給你們五分鐘時間考慮。”
“想退出的,向後轉,走出這個營地的大門。想留下的,就給老子像個男人一樣,站在這裡,彆他娘的動一下!”
說完,他便不再言語,隻是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兩百張陰晴不定的臉。
整個營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兩百名新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動不動。他們的內心,正在進行著天人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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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第一個人動了。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精明的老兵,他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長歎了一口氣,默默地向後轉,低著頭,走出了隊列。
有了第一個,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
越來越多的人,選擇了退出。他們不是不愛國,他們也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漢子。但是,王衛國所描述的那種未來,那種看不見希望,隻有死亡和黑暗的未來,徹底擊潰了他們最後的心理防線。
王衛國和十七名幽靈隊員,就那麼冷冷地看著,沒有一個人開口,沒有一絲表情。
五分鐘後,空地上,隻剩下了稀稀拉拉的不到三十人。
王衛國走了過去,看著這些選擇留下來的人。他們的臉上,有恐懼,有掙紮,但更多的,是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然。
“很好。”王衛國點了點頭,“你們比我想象的,要有種。”
他轉過頭,對著身後隊列裡的“刺蝟”說道。
“刺蝟,出列。”
“到!”那個年輕的隊員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