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部臨時指揮所的門,被王衛國從裡麵推開。刺眼的陽光讓他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他身後,師長和何參謀長,一直將他送到門口。
“王衛國。”師長的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和鄭重,“南京……沒了。現在,全國的目光都看著一個地方——武漢。”
他指著西邊,那片廣袤的、未被戰火徹底吞噬的土地。
“最高統帥部已經下令,以武漢為中心,組織新的防線。這將是我們最後的幾道屏障之一。我們師,作為先行部隊,必須立刻向武漢方向轉移、集結、整編。你們‘幽靈’,就是我們師的先鋒!”
“先鋒?”旁邊的何參謀長眉頭一皺,“師長!他們剛剛經曆血戰,傷亡慘重,又補充了這麼多新兵,現在讓他們去當先鋒,是不是……”
“就是因為他們是‘幽靈’,才必須去當先鋒!”師長打斷了他,目光灼灼地看著王衛國,“大部隊撤退,目標太大,行動太慢。一路上,日軍的飛機、快速穿插的機械化部隊,還有那些無孔不入的漢奸,都是巨大的威脅。我需要你們,像一把看不見的尖刀,走在最前麵,為我們掃清障礙,偵察路線,拔掉那些可能給我們帶來致命威脅的釘子!”
“這是一個比在南京守城更艱巨的任務。”師長拍了拍王衛國的肩膀,“你們,準備好了嗎?”
王衛國沒有說話,隻是猛地立正,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一切,儘在不言中。
……
半個小時後,馬廄前的空地上。
十七名老兵和二十名剛剛燒掉過去的新兵,三十七人,列隊整齊。他們的麵前,擺放著從師部倉庫裡領出來的,最好的裝備。p18衝鋒槍,一箱壓得滿滿的木柄手榴彈,還有充足的子彈和藥品。
“都看見了?”王衛國指著那些裝備,聲音冰冷,“這是師長能給我們的,最好的東西。也是我們那些死去的弟兄,用命換來的!”
“現在,我宣布第一道命令!”
“所有人,全副武裝!每人攜帶口糧三天,彈藥兩個基數!傷員由各戰鬥小組輪流背負!目標,西方!武漢!”
“武漢?”一個新兵下意識地驚呼出聲,“那……那得有多遠?”
“怎麼?怕了?”王衛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報告!不怕!”那新兵立刻挺直了胸膛,大聲吼道。
“不怕,就給老子把嘴閉上!”王衛國厲聲喝道,“從這裡到武漢,直線距離超過五百公裡!我們沒有汽車,沒有火車!我們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你們自己的兩條腿!”
“這一路上,我們隨時可能遭遇日軍的追兵,隨時可能碰上成群結隊的漢奸!我們沒有後援,沒有補給!我們吃的每一口飯,打的每一發子彈,都得從敵人手裡搶!”
“這是一條長征!一條隨時都可能把命丟在路上的長征!現在,還有誰想退出,依舊來得及!我隻給你們十秒鐘!”
十秒鐘,死一般的寂靜。
三十七個人,沒有一個動彈。那二十個新兵的臉上,雖然還帶著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後的決然。
“很好!”王衛國點了點頭,“看來,你們的腦子,都已經燒壞了。”
“所有人,聽我命令!”
“出發!”
沒有誓師大會,沒有激昂的口號。三十七道黑色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片混亂的營地,彙入了那股向西潰退的巨大洪流之中,然後,又迅速地脫離了那股洪流,選擇了一條更加偏僻、更加崎嶇的小路。
行軍的第一天,對新兵來說,就是一場噩夢。
“快點!快點!你們的腿是麵條做的嗎!”“槍!把你的槍給老子舉起來!拖在地上,你是想讓它生鏽嗎!”“水壺裡的水,都給我省著點喝!下一次找到水源,可能就是兩天後!”
十七名老兵,如同十七個凶神惡煞的監工,不斷地在新兵隊伍裡穿梭,用最惡劣的態度,糾正著他們每一個錯誤的動作。
一個新兵因為體力不支,腳下一軟,摔倒在泥地裡。
“報告……我……我走不動了……”他趴在地上,絕望地喘息。
離他最近的老兵“毒蛇”,二話不說,走上前,直接用槍托,狠狠地頂在了他的後腰上。
“起來!”
“我……我真的……不行了……”
“不行?”“毒蛇”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冰,“那你告訴我,在南京城裡,瘋狗大哥沒子彈的時候,他有沒有說過‘不行’?鷹眼大哥他們被鬼子包圍在房頂上的時候,他們有沒有說過‘不行’?”
他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響,一句比一句狠!
“你現在走的每一步,都是他們用命給你換來的!你有什麼資格說不行?你就是爬,也得給老子爬到武漢!現在,立刻,給我起來!”
那個新兵被罵得滿臉通紅,他咬著牙,用儘全身力氣,從泥地裡掙紮著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地跟上了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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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衛國走在隊伍的最後麵,看著這一切,麵無表情。他知道,這支隊伍,現在還是一盤散沙。新兵的血勇和老兵的傲氣,還沒有真正地融合在一起。而融合它們的唯一方法,就是用血和火,進行最殘酷的淬煉。
入夜,隊伍在一片荒廢的樹林裡停下休息。
新兵們一個個累得像死狗一樣,倒在地上就不想動彈。
“所有人,不準睡覺!”王衛國的命令,再次打破了他們的幻想,“兩個小時!進行警戒和陷阱布置訓練!‘影子’,你負責教他們!”
“是!”
新兵們隻能哀嚎著,被老兵們從地上踢起來,學習如何在黑暗中辨彆方向,如何用最簡單的工具,製作致命的陷阱。
“這個絆索,太高了!你是想絆倒大象嗎?”“聽!風聲!學會用耳朵去分辨危險!你們的耳朵是聾的嗎?”
……
第二天,行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