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喧囂在暮色中漸漸淡去，“合香居”的門板終於上好，蘇合香揉著發酸的手腕，長舒了一口氣。白日裡公開製香的熱鬨場景還在眼前，百姓們信任的眼神、夥計們忙碌的身影，還有張景仲大夫仗義執言的模樣，都讓她心頭暖烘烘的——這場因安思遠而起的風波，不僅沒打垮“合香居”，反倒讓鋪子的口碑更勝從前，連帶著下午的香料銷量都比往日翻了三倍。
“蘇掌櫃，歇會兒吧。”夥計阿福端來一碗涼茶，笑著說，“今日多虧了您有主意，不然咱們這鋪子的名聲可就毀了！現在西市誰不誇咱們‘合香居’實在，連安思遠那老狐狸，聽說躲在鋪子裡連門都不敢出呢！”
蘇合香接過涼茶，抿了一口，清涼的茶湯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一天的疲憊。她剛想說些什麼，鋪子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抬頭一看，阿羅憾提著一個精致的木盒走了進來，胡商特有的異域花紋衣袍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阿羅憾大哥，您怎麼來了？”蘇合香起身相迎，阿福識趣地退到後堂，留下兩人在堂內說話。
阿羅憾將木盒放在桌上，推到蘇合香麵前，眼中帶著幾分神秘：“今日西市的事，我都聽說了。你這丫頭，倒是有幾分膽識，公開製香自證清白，既穩妥又能贏得人心，比我當年初來長安時強多了。”他頓了頓，指了指木盒，“這是我給你帶的東西，或許能幫你再添一樁好生意。”
蘇合香好奇地打開木盒，一股濃鬱卻不刺鼻的辛香撲麵而來，盒中裝著的是顆粒飽滿、色澤淺黃的種子，模樣有些像茴香，卻又比尋常茴香更顯精致。“這是……”她拿起一粒放在鼻尖輕嗅，辛香中帶著一絲溫潤的甜意，與之前用過的任何一種香料都不同。
“這是安息茴香，來自西域的安息國。”阿羅憾解釋道，語氣中帶著幾分自豪，“去年我親自去安息國采購香料，特意多帶了些回來。這東西在西域可是寶貝，既能入藥，又能做香料，尋常人家想買都買不到。我想著你之前做的薄荷香包偏於清涼，若是能添一款溫潤安神的香料，正好能覆蓋更多顧客，便把它給你送來了。”
蘇合香心中一動。自“合香居”開業以來，她賣的多是玫瑰露、薄荷香包這類偏向日常使用的香料，雖受歡迎，卻少了些能體現專業度的“硬貨”。若是能利用這安息茴香研發出一款兼具藥用價值的香料，不僅能拓寬鋪子的品類，還能進一步提升“合香居”的檔次，說不定還能吸引更多像張景仲那樣的醫家關注——畢竟唐代人對醫藥香料的需求，可不比日常香料少。
“阿羅憾大哥，這安息茴香的性子如何？”蘇合香追問，手指輕輕摩挲著盒中的種子，大腦已經開始飛速構思配方，“我之前在現代也接觸過類似的香料，記得它性溫，有安神的功效，不知道唐代的安息茴香，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特性？”
阿羅憾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隨即又恢複了常態：“你說得沒錯。這安息茴香性溫，味辛甘，西域的醫者常用它來治失眠、驅寒痛。若是與沉香搭配，安神的效果會更好——沉香理氣開竅，兩者結合，既能溫養身體，又能舒緩心緒，最適合長安城裡那些常年操勞的官員和文人。”
蘇合香眼前一亮。官員因朝政煩憂、文人因科舉焦慮，失眠本就是長安城中的常見問題。若是能做出一款專門針對失眠的香丸，既能緩解他們的困擾，又能讓“合香居”在醫藥香料領域占據一席之地，簡直是一舉兩得。她當即決定：“阿羅憾大哥，多謝您的好意！這安息茴香我收下了，我這就試試，看能不能做出一款‘茴香香丸’來！”
說做就做。蘇合香立刻讓人從庫房取出沉香，又找來石臼、銅篩、蜂蜜等工具，在後堂的小桌上忙活起來。阿羅憾沒有打擾，隻是坐在一旁靜靜看著，看著她熟練地分揀安息茴香，將顆粒不飽滿的挑出，隻留最優質的部分；看著她精準地稱取香料，安息茴香三錢，沉香一錢，分毫不差；看著她握著石杵研磨香料，動作輕柔卻有力，眼神專注得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手中的石臼和香料。
“你這稱料的手法，倒像是專門學過。”阿羅憾忍不住開口，“尋常調香師多是憑經驗估算，你卻非要用小秤稱得這般精準，倒是少見。”
蘇合香手上不停，笑著解釋：“香料的配比最是關鍵，多一分少一分，香氣和功效都會差很多。就像這安息茴香，若是放多了，辛味太重，不僅不能安神，反而會讓人煩躁；若是放少了，又達不到驅寒的效果。隻有精準配比，才能讓兩種香料的功效發揮到極致。”
阿羅憾點點頭，不再說話，隻是目光落在蘇合香手中的石杵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研磨好的安息茴香和沉香混合在一起，辛香與沉香的醇厚交織，形成一種獨特的香氣，聞著就讓人心神安定。蘇合香將混合好的香料粉倒進細銅篩，反複晃動篩子，確保沒有顆粒殘留——她知道，隻有細膩的香料粉，才能做出質地溫潤、易於吸收的香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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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該用蜂蜜調和了。”蘇合香拿起一罐蜂蜜，這是她特意從西山養蜂人那裡訂的，純度極高，沒有摻半點蔗糖，“蜂蜜不僅能讓香丸成型，還能中和安息茴香的辛味，讓口感更溫和。若是有人不習慣直接吞服香丸，也可以用溫水化開飲用，效果一樣。”
她將蜂蜜一點點倒入香料粉中，用手指輕輕揉捏，直到形成一個軟硬適中的麵團。接著，她將麵團搓成細長的條，再用小刀切成均勻的小段，每一段都搓成黃豆大小的丸子，最後裹上一層薄薄的糯米粉，防止粘連。
不一會兒，一盤圓潤飽滿的茴香香丸就做好了。香丸色澤淺黃，表麵裹著糯米粉，透著淡淡的光澤，湊近聞去，辛香中帶著蜂蜜的甜意和沉香的醇厚，讓人忍不住想嘗一口。
“阿羅憾大哥，您嘗嘗？”蘇合香拿起一顆香丸，遞給阿羅憾。
阿羅憾接過，放進嘴裡輕輕嚼了嚼，香丸在口中化開，溫和的辛香與甜味在舌尖蔓延，咽下後，喉嚨裡還留著一絲沉香的餘韻，整個人都覺得暖洋洋的。“好！好！”他連連點頭，“口感溫潤，香氣純正，比西域那些醫者做的安息茴香丸還要好！這要是推向市場，肯定能受歡迎！”
蘇合香心中有了底。第二天一早，她就讓夥計將茴香香丸裝在精致的瓷瓶裡，擺在鋪子最顯眼的位置，旁邊還放了一張紙條，寫明香丸的功效和用法。可沒想到，一上午過去，雖然有不少人好奇地詢問，卻沒人願意購買——畢竟是新出的醫藥香料，大家還是有些顧慮，擔心效果不好，或是不適合自己的體質。
蘇合香倒也不著急，她知道這種情況很正常，隻需要一個“契機”，就能讓茴香香丸打開市場。而這個契機，很快就來了。
午後，張景仲大夫提著藥箱，腳步匆匆地走進“合香居”，臉上帶著幾分焦急。“蘇掌櫃，你這有沒有能安神助眠的香料？”他剛一進門就問道，“昨日我那老友李大人，因朝堂之事煩憂，一夜沒合眼，今日來看診時，臉色差得很，我開了藥方，卻怕他一時半會兒見效慢，想找些香料給他輔助調理。”
蘇合香心中一喜，這不正是推廣茴香香丸的好機會嗎？她立刻從櫃台後拿出裝著茴香香丸的瓷瓶，遞給張景仲：“張大夫，您看看這個。這是我用西域的安息茴香和沉香做的茴香香丸，性溫，能安神助眠，還能驅寒止痛，您看適合李大人嗎？”
張景仲接過瓷瓶，打開蓋子聞了聞，又拿出一顆香丸仔細查看，眼中漸漸露出驚喜：“安息茴香？你竟有這等好東西！”他連忙問道，“這香丸的配比是怎樣的？有沒有添加其他藥材？”
蘇合香將安息茴香三錢、沉香一錢、蜂蜜調和的配比告知張景仲，還詳細說明了製作過程，確保沒有添加任何有害成分。
張景仲聽完，連連稱讚：“配比精準，用料實在！這香丸比我開的安神藥方還要溫和，適合李大人這樣的體質。蘇掌櫃，這瓷瓶我先拿走，若是效果好，我再帶李大人來感謝你！”
蘇合香笑著點頭：“張大夫客氣了，您能認可我的香丸，就是對我最大的肯定。”
張景仲拿著茴香香丸匆匆離去。沒過兩天，他就帶著李大人再次來到“合香居”。李大人穿著一身青色官袍，氣色比之前好了許多，臉上也有了笑容。“蘇掌櫃，多謝你的茴香香丸！”他一進門就拱手道謝，“昨日我服了兩顆，竟一夜睡到天亮，今日精神好了不少！這香丸真是神了！”
原來，李大人昨日回去後，按張景仲的囑咐服了兩顆茴香香丸，又將剩下的香丸放在枕邊，淡淡的香氣縈繞在鼻尖，讓他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這是他半個月來睡得最安穩的一覺。
“李大人客氣了，能幫到您就好。”蘇合香笑著說，“若是您覺得效果好，日後可以常來光顧，我這茴香香丸還有存貨。”
“有！有！”李大人連忙說，“我今日就是來多買幾瓶的，不僅我自己用，還要給府裡的老母親帶幾瓶，她老人家也常年失眠，說不定也能用得上！”
張景仲在一旁補充道：“蘇掌櫃，這茴香香丸我看確實不錯，我打算在我的藥鋪裡也推薦給其他失眠的病人，你看能不能給我留些貨？”
有了李大人的親身驗證和張景仲的推薦，茴香香丸的名聲很快就在長安的官員和醫者圈子裡傳開了。不少人慕名而來，有的是為自己買，有的是為家人買，甚至還有些貴婦特意派人來采購，說是要給府裡的下人調理身體。
“合香居”的櫃台前再次排起了長隊，這次大家爭著購買的，正是之前無人問津的茴香香丸。夥計們忙得不可開交，蘇合香也在一旁幫忙，看著手中不斷遞出的瓷瓶，心中充滿了成就感——她不僅讓“合香居”在長安站穩了腳跟，還將現代的調香理念與唐代的香料結合，做出了真正能幫助到人的香料。
而此刻，阿羅憾站在鋪子外，看著裡麵熱鬨的場景，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他抬頭望向天邊，夕陽正緩緩落下，將長安的天空染成一片金紅，仿佛預示著“合香居”和蘇合香的未來，都將像這夕陽一樣，絢爛而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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