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神祠內的燭火忽明忽暗,將三人的影子映在斑駁的石壁上,如同搖曳的皮影戲,透著幾分說不清的凝重。蘇合香手指仍停留在《香經》那句“十二香齊燃,引時空之隙”上,指尖的溫度仿佛要將泛黃的紙頁焐透,可阿羅憾的話卻像一盆冷水,驟然澆滅了她心中剛燃起的狂喜。
“巨大的能量?風險未知?”蘇合香抬起頭,眼中滿是困惑,“《香經》裡沒提這些,隻說齊燃古香便能開啟通道,難道是我漏看了?”她說著便要重新翻閱《香經》,手腕卻被阿羅憾輕輕按住。
阿羅憾搖了搖頭,指腹摩挲著自己腰間那枚刻有現代商標的香料盒,語氣帶著十年穿越生涯沉澱的謹慎:“不是你漏看了,是這古籍向來‘說半留半’。我十年前穿越時,曾在西域一座廢棄的古城裡見過類似的文字,說‘神香啟門,需承天地之威,非人力可控’。那時我不懂什麼意思,現在結合《香經》的記載,才明白這‘天地之威’,指的就是開啟通道時的能量波動。”
蕭策雖聽不懂“穿越”“能量波動”這些陌生詞彙,卻從兩人的語氣裡聽出了危險。他握緊腰間的佩劍,目光掃過香神祠四周,仿佛要將潛在的威脅都揪出來:“阿羅憾先生的意思是,點燃十二香時,可能會引發災禍?比如地震、火災之類的?”
“比那更難測。”阿羅憾走到香神祠中央那尊殘破的香神像前,神像手中捧著的香具早已碎裂,隻剩下半截底座,“我曾聽西域的薩滿說,時空就像一層薄紙,強行捅破它,誰也不知道會從紙的另一麵掉出什麼——或許是風沙,或許是疫病,甚至可能是讓土地寸草不生的怪氣。當年我在古城裡看到的石碑,最後刻著‘啟門者,需付代價’,可這代價究竟是什麼,卻沒一個字說明。”
蘇合香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現代時看過的科幻電影,那些關於時空錯亂的情節此刻竟有了幾分真實的寒意。她低頭看向掌心的玉佩,玉佩在燭火下泛著溫潤的光,可此刻在她眼裡,這光芒卻像是某種未知危險的預兆:“那...有沒有辦法控製這能量?比如減少古香的用量,或者找個偏僻的地方開啟通道?”
“沒用的。”阿羅憾苦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羊皮紙,上麵畫著歪歪扭扭的圖案,“這是我當年臨摹的古城石碑圖,你看這裡——”他指著圖案中一個由十二道弧線組成的圓圈,“這代表十二香,每一道弧線都連著一個小太陽,說明每一款古香都得用足分量,少一分都無法引動‘時空之隙’。至於地點,《香經》後麵應該會提‘聚靈之地’,這種地方往往是天地靈氣交彙之處,可越是這樣的地方,一旦能量失控,波及的範圍就越廣。”
蕭策眉頭緊鎖,他雖無法完全理解“時空通道”的奧秘,卻清楚“波及範圍廣”意味著什麼——那可能是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甚至喪命。他看向蘇合香,語氣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蘇姑娘,若是開啟通道會害了旁人,你...還會選擇回去嗎?”
這句話像一根細針,猝不及防刺中了蘇合香的心。她想起現代實驗室裡那台熟悉的調香儀,想起母親煮的蓮子羹,想起閨蜜在她昏迷前哭著喊她名字的聲音——那些都是她日夜思念的東西。可她也想起西市“合香居”裡學徒們期待的眼神,想起李婉兒拿著薄荷香包時的笑臉,想起蕭策在終南山暴雨中為她撐起的油紙傘,想起楊貴妃試穿“貴妃醉”時滿意的讚歎。
這些在盛唐的日子,早已不是“過客”般的經曆,而是像香料融入油脂一樣,滲進了她的骨血裡。
“我不知道。”蘇合香聲音有些發啞,她將《香經》輕輕卷起來,緊緊抱在懷裡,仿佛這樣就能獲得一絲力量,“我想回家,可我也不想害了這裡的人。阿羅憾,你當年找到古城石碑時,就沒想過找十二香回去嗎?”
阿羅憾沉默了片刻,目光飄向香神祠外漆黑的夜空,像是在回憶遙遠的過去:“怎麼沒想過?剛穿越過來的頭三年,我瘋了一樣找十二香的線索,可越找越害怕。有一次我在河西走廊遇到一個商隊,他們說見過一座被風沙埋了的小鎮,鎮裡的人全都憑空消失了,隻留下滿地沒燃儘的香灰。後來我才知道,那小鎮的位置,就是古籍裡記載的‘聚靈之地’。從那以後,我就不敢再找了——我怕自己一時的執念,變成害死彆人的刀子。”
蘇合香的手指微微顫抖,阿羅憾說的“憑空消失”,讓她想起了現代新聞裡那些無法解釋的失蹤案,難道那些也是時空通道失控造成的?她不敢再想下去,隻能將目光投向蕭策,試圖從他眼中找到一絲答案。
蕭策迎上她的目光,沒有說“你該留下”,也沒有說“你該回去”,隻是輕聲道:“無論蘇姑娘做什麼決定,我都會幫你。若是想回去,我們就一起找控製能量的法子,找一個不會傷害百姓的地方;若是想留下,我便護著你和‘合香居’,不讓任何人再找你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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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沒有華麗的辭藻,卻像冬日裡的暖陽,緩緩熨帖著蘇合香慌亂的心。她突然想起在終南山被困山洞的那個夜晚,蕭策為了讓她取暖,把自己的披風裹在她身上,自己卻凍得嘴唇發紫,卻還笑著說“將軍不怕冷”。那時她就知道,這個男人看似嚴肅,心裡卻藏著一片柔軟。
“我們先把《香經》看完吧。”蘇合香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猶疑暫時壓下,重新展開《香經》,“說不定後麵會有控製能量的方法,或者關於‘代價’的解釋。”
三人圍坐在石案旁,借著燭火繼續研讀《香經》。越往後看,蘇合香越覺得這古籍像一本複雜的密碼本——裡麵不僅記載著十二香的完整配方,還提到了“承香者”需以“血脈為引”,“聚靈之地需配十二時辰,擇月圓之夜開啟”。可關於能量如何控製,代價究竟是什麼,依舊沒有隻言片語。
“承香者...血脈為引...”蘇合香喃喃自語,突然想起自己穿越前複原“龍涎香”時,手指被香材劃破,血滴進了香膏裡,緊接著就陷入了昏迷。難道她的血脈,從那時起就和古香有了關聯?她看向阿羅憾,“你穿越時,有沒有過血脈接觸古香的情況?”
阿羅憾愣了一下,隨即點頭:“有!當年我在考古現場,不小心被一枚古香簪劃破了手指,血滴在香簪上,然後就天旋地轉,醒來就到了盛唐。”他猛地看向蘇合香的手,“你也是這樣?”
“嗯。”蘇合香點頭,“我複原‘龍涎香’時,手指被香材劃出血,滴進了香膏裡。”
“這麼說,我們都是‘承香者’?”阿羅憾眼中閃過一絲激動,隨即又被擔憂取代,“可《香經》說‘血脈為引’,難道開啟通道時,還需要我們的血?若是需要很多血,豈不是會危及性命?”
這個猜測讓石案旁的氣氛再次凝固。蕭策立刻握住蘇合香的手,指尖觸到她微涼的皮膚,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若是需要血,我來出!我的血是武將之血,說不定比你們的更管用。”
“不行!”蘇合香立刻抽回手,搖頭道,“《香經》說的是‘承香者’的血脈,你的血沒用。而且...我也不能讓你冒險。”她看著蕭策,眼神認真,“你是長安的大將軍,若是你出事,長安的防衛就會亂,楊國忠那些人肯定會趁機作亂,到時候百姓會更苦。”
蕭策還想爭辯,卻被阿羅憾打斷:“現在爭論這個沒用,我們連‘血脈為引’具體要怎麼做都不知道。或許隻是滴幾滴血,或許需要更多,可在弄清楚之前,誰都不能冒險。”他將《香經》小心翼翼地卷起來,遞給蘇合香,“這古籍你收好,回去後我們再慢慢研究。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回龜茲國,然後儘快返回長安——我們出來的時間不短了,‘合香居’和宮裡說不定會出變故。”
蘇合香接過《香經》,將它和玉佩一起放進貼身的錦盒裡,錦盒的冰涼觸感讓她混亂的心緒稍稍平複。她看向窗外,天已經蒙蒙亮了,東方的天際泛起一絲魚肚白,將香神祠外的雪山染成了淡金色。
“走吧,回龜茲國。”蘇合香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塵,語氣重新變得堅定,“不管未來有多少風險,先把眼前的路走穩——集齊十二香,查明代價,再做決定。”
蕭策和阿羅憾同時點頭,三人收拾好東西,沿著來時的山路向山下走去。清晨的天山空氣格外清新,帶著雪水和鬆針的氣息,吸一口都覺得沁人心脾。可三人卻沒心思欣賞風景,各自想著心事——蘇合香在琢磨《香經》裡的謎團,阿羅憾在擔憂返回長安後的局勢,蕭策則在盤算如何保護蘇合香,應對可能出現的危險。
走了大約一個時辰,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伴隨著士兵的呼喊:“將軍!蘇姑娘!阿羅憾先生!你們在哪?”
蕭策立刻加快腳步,高聲回應:“我們在這!”
不一會兒,一隊穿著龜茲國服飾的士兵就跑了過來,為首的是龜茲國王派來護送他們的將領。那將領看到三人,連忙翻身下馬,臉上滿是焦急:“可算找到你們了!昨夜你們沒回驛館,國王陛下擔心你們遇到危險,派了我們所有人出來找!”
“讓國王陛下擔心了,是我們的錯。”蘇合香歉意地笑了笑,“昨夜在香神祠研究古籍,忘了時辰,耽誤了返程。”
將領鬆了口氣,連忙擺手:“沒事就好!快隨我們回驛館吧,國王陛下已經備好了早飯,還說等你們回來,有要事相商。”
三人跟著士兵返回龜茲國驛館,剛走進院子,就看到龜茲國王穿著華麗的錦袍,站在廊下等候。看到蘇合香,國王立刻迎上來,臉上滿是喜悅:“蘇姑娘,聽說你們找到了關於‘長安十二香’的古籍?真是太好了!”
蘇合香愣了一下,隨即明白是護送的士兵提前報了信。她沒有隱瞞,點頭道:“確實找到了一本《香經》,裡麵記載了十二香的配方,隻是...還有些謎團沒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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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團慢慢解,不急。”國王笑著拉著蘇合香走進廳堂,桌上早已擺好了熱騰騰的食物,有烤得金黃的羊肉,還有西域特有的葡萄乾和酸奶,“先吃飯!你們從天山下來,肯定餓壞了。對了,我還有一件喜事要告訴你們——大食國的使者聽說你們在龜茲國,特意從撒馬爾罕趕過來,想和你們再談談香料貿易的事,他們還帶來了新的沒藥和乳香,說是要送給蘇姑娘做禮物。”
蘇合香心中一動,大食國的沒藥和乳香都是複原十二香的重要原料,若是能和他們深化合作,以後采購原料就會方便很多。她看向阿羅憾,阿羅憾立刻會意,笑著對國王說:“多謝國王陛下牽線,等我們吃完飯,就去見大食使者。”
一頓飯吃得還算愉快,龜茲國王熱情地介紹著西域的香料產地,還說要派專人幫“合香居”采購原料,蘇合香一一謝過,心中卻始終惦記著《香經》裡的謎團。飯後,大食使者果然來了,為首的使者正是上次在長安和她談判的哈裡姆。
“蘇姑娘,好久不見!”哈裡姆一見到蘇合香,就熱情地伸出手,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說道,“我聽說你在找‘長安十二香’的線索,特意帶了一件禮物給你。”他說著,從隨從手中接過一個精致的木盒,打開後,裡麵放著一片泛著暗紅色光澤的樹皮。
“這是‘血竭香’的樹皮。”哈裡姆解釋道,“我們大食的老人說,這種香能‘鎮時空之亂’,我想或許對蘇姑娘有用。上次在長安,楊國忠派人想破壞我們的合作,多虧蘇姑娘機智,才沒讓他得逞。這次我帶來了新的貿易協議,想和蘇姑娘再簽三年的香料供應合同。”
蘇合香拿起那片“血竭香”樹皮,指尖能感受到樹皮特有的粗糙紋理,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藥香。“鎮時空之亂”?這會不會就是控製能量波動的關鍵?她心中一陣激動,連忙對哈裡姆道謝:“多謝哈裡姆使者,這份禮物對我太重要了!貿易合同的事,我們現在就可以談。”
阿羅憾和蕭策也看出了蘇合香的喜悅,兩人相視一眼,都鬆了口氣——或許這“血竭香”,就是解開《香經》謎團的關鍵。
接下來的兩天,蘇合香和阿羅憾一起與大食使者簽訂了貿易合同,蕭策則忙著安排返程的事宜,還派人提前回長安送信,告知唐玄宗他們即將返回的消息。期間,蘇合香多次研究“血竭香”樹皮,發現它的成分中含有一種特殊的樹脂,與《香經》中提到的“鎮靈成分”極為相似,隻是如何提取這種樹脂,還需要進一步試驗。
出發返回長安的前一天晚上,蘇合香在驛館的院子裡點燃了一小截“血竭香”,看著嫋嫋升起的青煙,心中默默祈禱:希望這香真的能鎮住時空之亂,希望她能找到既不傷害彆人,又能決定自己歸途的方法。
蕭策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件厚厚的披風:“夜裡涼,彆凍著了。”他看著那縷青煙,輕聲道,“不管這香能不能用,我都會陪著你,一起找答案。”
蘇合香接過披風,披在身上,一股暖意從肩頭蔓延到心底。她抬頭看向夜空,今晚的月亮格外圓,像一個銀盤掛在天上,照亮了返回長安的路。
“嗯,一起找答案。”蘇合香輕聲回應,眼中不再有之前的猶疑,隻剩下堅定。她知道,未來的路或許依舊充滿風險,但隻要身邊有蕭策和阿羅憾,隻要手中有《香經》和“血竭香”,她就有勇氣走下去——無論是留在盛唐,還是找到回家的路。
第二天清晨,陽光灑滿龜茲國的城牆,蘇合香、阿羅憾和蕭策帶著軍隊,踏上了返回長安的路途。隊伍緩緩駛出城門,蘇合香回頭望了一眼這座充滿異域風情的城市,心中默默告彆。她不知道,這趟返程之路,等待她的不僅有解開《香經》謎團的希望,還有楊國忠布下的重重陷阱,更有一場即將席卷長安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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