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忠被打入天牢的消息傳遍長安那日，西市的晨光裡終於少了幾分緊繃的肅殺，可“合香居”的調香室裡，蘇合香卻對著《香經》上“沉香”的記載愁眉不展。案上攤開的泛黃書頁中，“百年沉香木為基，輔以乳香、沒藥各三錢，經九蒸九曬，方得醇厚之韻”的字跡格外清晰，可尋遍長安大小香料鋪，能稱得上“百年”的沉香木卻連碎片都難覓。
“尋常沉香木雖也能用，可少了百年沉澱的溫潤，調出來的香終究差了盛唐古香的魂。”蘇合香指尖劃過書頁上的批注，語氣裡滿是惋惜。複原“長安十二香”本就是為了尋找穿越回去的線索，每一味香都容不得半點將就，更何況“沉香”在古香中象征“沉穩鎮局”，若香氣輕浮，後續設香陣開啟時空通道時，恐怕會出紕漏。
阿羅憾端著剛沏好的西域奶茶走進來，見她這副模樣，將茶盞輕放在案上：“我昨日托嶺南的胡商老友打聽，那邊倒是有一戶世代采香的人家，藏著一截三百年的沉香木，隻是……”他頓了頓，語氣添了幾分凝重，“如今嶺南邊境不太平，盜匪橫行，那戶人家怕惹禍，不願輕易出手。”
蘇合香猛地抬頭，眼中瞬間亮起光：“隻要有線索就好！盜匪的事，我們可以想辦法。”她起身走到窗邊，望著街上往來的行人，心中已有了主意，“蕭將軍剛接管禁軍防務，或許能派一隊精兵護送，既保我們安全，也能讓那戶人家放心。”
可話剛說完，她又想起蕭策近日的忙碌——清查楊國忠黨羽、整頓城門守衛，樁樁件件都離不開他，哪有精力分兵去嶺南？阿羅憾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不用麻煩蕭將軍，我嶺南的老友在當地有聲望，已答應派商隊護送沉香木來長安，隻是路途遙遠，最少要半個月才能到。”
懸著的心終於落下，蘇合香連忙翻開《香經》，開始規劃“沉香”的製作流程：“九蒸九曬需要精準控製火候和時間，現在就得準備陶甕和竹篩，還有乳香、沒藥，得選今年新產的，才能保證香氣鮮活。”她一邊說，一邊提筆在紙上列出清單，字跡工整又急切，仿佛那截百年沉香木已在眼前。
接下來的半個月，蘇合香幾乎日夜守在調香室。她親自篩選乳香，將粘連的結塊輕輕掰開，隻留色澤瑩白、顆粒均勻的；沒藥則要放在陰涼處陰乾，避免陽光直射導致香氣揮發。學徒們看著東家對每一味輔料都如此上心，也不敢有絲毫懈怠，連磨香粉時都特意放慢速度，生怕研磨不細影響香氣融合。
第十七日清晨，西市的晨霧還未散儘，阿羅憾帶來的胡商商隊終於抵達“合香居”。當那截用紅綢包裹的沉香木被抬進調香室時，蘇合香幾乎是屏住了呼吸——木身呈深褐色，紋理如行雲流水，湊近細聞，一股溫潤的香氣便緩緩漫入鼻尖，沒有絲毫刺鼻的雜味，隻有歲月沉澱的醇厚。
“這木芯部分最是珍貴，得小心剔除外層的朽木。”蘇合香找來特製的薄刃小刀，蹲在木案前，一點點削去沉香木外層的雜質。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她專注的側臉上，刀刃劃過木材的“沙沙”聲，與調香室裡若有若無的香料氣息交織，竟有了幾分歲月靜好的模樣。阿羅憾站在一旁，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忍不住打趣：“你對這木頭，比對我這老友還上心。”
蘇合香抬頭笑了笑，手中的動作卻沒停：“這可是能複原盛唐古香的寶貝，容不得半點差池。”說話間，她已削出一塊巴掌大的木芯，色澤更深，香氣也愈發濃鬱。按照《香經》記載，她將木芯切成細片，與乳香、沒藥一同放入陶甕中，加入少許清水，開始第一次蒸煮。
陶甕下的炭火需保持“文火慢燉”，蘇合香守在爐邊，每隔半個時辰就用木勺攪動一下甕中的香料，確保受熱均勻。水汽嫋嫋中，三種香料的氣息漸漸融合，初時是乳香的清甜，接著是沒藥的厚重，最後竟透出幾分沉香木的溫潤，讓整個調香室都彌漫著令人安心的香氣。
第一次蒸煮過後，需將香料取出鋪在竹篩上晾曬，且必須是清晨的柔和陽光，正午的烈日會破壞香氣的層次感。蘇合香便每天天不亮就起身，將竹篩搬到後院的葡萄架下，讓香料在晨光中慢慢舒展。學徒們見東家如此辛苦，主動提出幫忙，卻被她婉拒：“這九蒸九曬的過程，少看一眼都可能出問題，我得親自盯著。”
日子一天天過去，香料在反複的蒸煮晾曬中，顏色越來越深，香氣也愈發醇厚。第九次晾曬時，蘇合香將香料研磨成細粉，裝入特製的香模中按壓成型。當第一枚泛著深褐色光澤的香餅從模子中取出時，她輕輕放在鼻尖細聞——初聞是沉香的沉穩，中調帶著乳香的綿柔，尾調又留著沒藥的餘韻，與《香經》中“醇厚綿長，如臨盛唐宮闕”的描述分毫不差。
“成了！”蘇合香難掩心中的激動，將香餅小心收好，轉身就想去找蕭策分享這份喜悅。可剛走到門口，就見林公公帶著兩名小太監匆匆趕來，臉上滿是急切：“蘇東家，陛下聽聞您在複原盛唐沉香，特意召您入宮，要在朝堂議事時用您調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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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旨意讓蘇合香有些意外，卻也明白這是將“沉香”推向朝堂的好機會。她連忙取了一枚香餅，用錦盒裝好，跟著林公公入宮。長生殿內，唐玄宗正與幾位大臣商議政務，見她進來，立刻停下談話：“蘇合香，你調的沉香呢？快呈上來讓朕瞧瞧。”
蘇合香將錦盒奉上，唐玄宗打開盒蓋，一股醇厚的香氣瞬間散開，殿內原本緊繃的氣氛竟緩和了幾分。他拿起香餅細看，又放在鼻尖聞了聞，連連點頭：“好香！既有古香的厚重，又不失清新，比宮中珍藏的老香還要勝一籌。”
一旁的宰相李林甫也讚不絕口：“此香沉穩不燥，正適合朝堂議事時使用，能讓大臣們心平氣和，陛下好主意！”
唐玄宗龍顏大悅，當即下令：“即日起，朝堂議事時點燃蘇合香所製沉香，且命‘合香居’每月向宮中供奉五十枚香餅。蘇合香，你想要什麼賞賜？”
蘇合香心中一喜，趁機躬身行禮：“陛下，民女不求賞賜，隻求陛下允許民女查閱宮中藏書，尋找‘長安十二香’其他古香的記載，也好早日複原全部古香，為大唐增添福祉。”
唐玄宗本就對“長安十二香”好奇，聞言立刻應允：“準了！宮中藏書閣任由你出入，所需人手也可隨時調配。”
離開皇宮時，夕陽正將宮牆染成溫暖的橘紅色，蘇合香手中握著皇帝親賜的“入宮令牌”，心中滿是期待。她知道，複原“長安十二香”的路又近了一步，而回到現代的希望，也在這醇厚的沉香氣息中，愈發清晰。
回到“合香居”時，蕭策已等候在院中。他剛處理完禁軍的事務，聽聞蘇合香入宮的消息，便立刻趕了過來。見她麵帶笑意，蕭策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陛下很滿意你的沉香？”
“何止滿意，還讓我每月向宮中供奉香餅，甚至允許我查閱宮中藏書。”蘇合香將令牌遞給蕭策，語氣裡滿是喜悅，“有了宮中藏書的幫助，複原剩下的古香就容易多了。”
蕭策接過令牌，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麵的龍紋，眼中滿是欣慰：“你為複原古香付出這麼多，終於有了回報。隻是……”他話鋒一轉，語氣添了幾分嚴肅，“楊國忠雖被關在天牢，可他的黨羽還未徹底清除，你出入皇宮時一定要小心，我會派侍衛暗中保護你。”
蘇合香點頭應下，心中暖意融融。她知道，無論前路有多少艱難，隻要有蕭策和阿羅憾在身邊，她就能一步步靠近目標。夜色漸濃，調香室裡的沉香還在緩緩散發著香氣，那香氣中，不僅有盛唐的厚重，更藏著跨越時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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