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未完全褪去,破曉的微光艱難地擠過窗欞的縫隙,在趙亮那張簡陋的木桌上投下一道朦朧的光帶。光帶裡,塵埃無聲飛舞,映照著他伏案的身影。桌上攤開的,是昨日精心采集、此刻已被分門彆類堆放的各色靈草。翠綠的凝露草葉片上水珠未乾,赤紅的火雲草散發出微弱暖意,淡紫的寧神花幽香暗湧。
趙亮眼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一夜未眠的疲憊被眼底深處跳躍的火光驅散。他手中捏著一枚特製的符筆——筆尖並非獸毫,而是用細如發絲的金屬靈紋纏繞而成,蘸取的也不是尋常朱砂,而是一種閃爍著微光的靈性墨汁。
筆尖懸在幾張裁剪好的、堅韌的符紙上方,墨汁滴落,卻並非隨意潑灑。
他的手指穩定如磐石,每一次細微的移動都帶著一種精密的韻律。手腕輕轉,筆尖在符紙上勾勒出複雜而流暢的線條。這不是符籙師那種充滿玄奧意蘊的符文,更像是一幅幅精密的圖紙。線條彼此交織、疊加,最終形成一幅幅由無數細密刻度和起伏曲線構成的奇異圖案。
每一幅圖案下方,他都用清晰、工整的字體標注著:
>火雲草:純度78
>凝露草:純度65
>寧神花:純度83
旁邊還附有簡短的說明:“靈氣圖譜,直觀呈現靈植內在精華波動。數值越高,藥效越精純,雜質乾擾越少。”
最後一筆落下,趙亮輕輕吹乾墨跡,小心翼翼地將這些繪製著“靈氣波動圖譜”的標簽符紙,分彆貼在幾個同樣特製的小木盒上。木盒選用了質地細密、自帶微弱防潮效果的靈桐木,盒蓋內側還襯了一層薄薄的、能鎖住靈草氣息的符紙。這些包裝本身,就透著一種遠超普通草葉包裹的“高級感”和“專業感”。
做完這一切,他直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發出輕微的哢噠聲。窗外,天色已亮了大半,外門弟子們晨起活動的嘈雜聲隱隱傳來。
“成敗,就在今日了。”他低聲自語,嘴角卻勾起一絲成竹在胸的弧度。
“趙師兄!趙師兄!快開門呀!”清脆而略顯焦急的女聲伴隨著急促的拍門聲響起,打破了清晨的寧靜。是童露露。
趙亮拉開門閂,童露露像隻靈巧的雀鳥般閃了進來,小臉因為奔跑而泛著紅暈,額角還掛著細密的汗珠。她剛要開口抱怨趙亮動作太慢,目光卻瞬間被桌上那幾個整整齊齊、透著不凡氣息的木盒牢牢吸住。
“這…這是…”童露露的聲音卡住了,眼睛瞪得溜圓,幾步衝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個貼著“火雲草”標簽的木盒。盒身光滑,觸手溫潤,那符紙標簽上的“78”和下方那幅從未見過的、由精密刻度和起伏曲線構成的圖譜,讓她的大腦一時有些宕機。“純…純度?圖譜?”她抬起頭,茫然地看著趙亮,長長的睫毛撲閃著,“師兄,這…這啥意思啊?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靈草還能標純度,還有這畫得跟小蟲子爬似的圖是啥?”
趙亮拿起另一個凝露草的盒子遞給她,語氣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平靜:“很簡單。以前大家買賣靈草,靠的是經驗、眼力,還有商販一張嘴。上品、中品、下品?水分太大。我說這株火雲草好,憑什麼證明?現在,憑這個。”他點了點標簽上的圖譜,“這圖譜顯示的是靈草內部蘊含的純淨靈氣核心的波動形態。數值越高,說明核心靈氣越凝聚,雜質越少,藥性自然越強,煉丹時的損耗和失敗率就越低。”
他頓了頓,看著童露露依舊懵懂又充滿好奇的眼神,換了個更直接的說法:“你就想,以前買靈草像開盲盒,好壞全憑運氣和賣家良心。現在,我們把盲盒打開了,裡麵是金子還是石頭,一目了然,還附上‘含金量’證明。”
童露露捧著盒子,小嘴微張,反複看著那標簽和圖譜,又看看盒內靜靜躺著的幾株形態飽滿、靈氣內蘊的火雲草。她雖不太懂那些複雜的圖譜線條,但“78”這個直觀的數字,對比她平時接觸的那些所謂的“上品”火雲草,感覺完全不同!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感和信任感油然而生。
“師兄!”她猛地抬起頭,眼睛亮得驚人,之前的困惑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興奮和一絲崇拜,“你…你這腦子到底怎麼長的?這也行?太…太厲害了!”她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緊緊抱著懷裡的木盒,“那我們還等什麼?趕緊去集市啊!我已經能想象那些家夥看到這個的表情了!”
她仿佛已經看到靈石如雨點般落下的場景,迫不及待地開始動手幫趙亮收拾攤位。
青雲宗外門集市,永遠彌漫著一股混合著泥土、草藥、汗水以及各種低階材料散逸靈氣的特殊氣味。吆喝聲、討價還價聲、靈獸的低鳴聲此起彼伏,構成一片喧騰的海洋。
當趙亮和童露露抬著那張簡易的木桌,在集市邊緣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剛把攤位支起來時,並未引起多少注意。幾個雜役弟子抱著看熱鬨的心態湊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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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趙師弟,今天又搗鼓什麼新花樣?”一個瘦高個弟子探頭探腦,目光掃過那幾個顯眼的木盒,“這盒子看著挺彆致啊,裝的啥寶貝?”
童露露立刻化身最熱情的推銷員,麻利地打開一個火雲草的木盒,拿起上麵的標簽符紙,脆生生地喊道:“各位師兄師姐請看!最新上架!極品火雲草!純度高達78!靈氣充沛,雜質極少!煉丹、製符、淬體,效果遠超普通貨色!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純度?78?”瘦高個弟子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接過童露露遞來的標簽符紙。那清晰標注的“78”數字和下方那幅繁複卻透著奇異規律的圖譜,讓他一頭霧水又莫名覺得有點東西。“這…這啥玩意兒?靈草還能測純度?聞所未聞啊!”
他旁邊一個矮胖的、臉上帶著煉丹熏烤痕跡的弟子湊得更近,眯著眼仔細看那圖譜上的曲線起伏,又湊近盒子裡的火雲草仔細觀察其色澤紋路,甚至還小心地輸入一絲靈力去感應。片刻後,他猛地倒抽一口涼氣,聲音都拔高了八度:“我的天!這…這火雲草的靈氣核心凝練程度…這波動…比丹房供應的上品火雲草感覺還要精純穩定!雜質圖譜顯示得清清楚楚,乾擾點少得多!這‘78’…有點門道!給我來一盒!不,兩盒!這價…值了!”
他一邊說,一邊迫不及待地從懷裡掏出靈石,生怕被人搶了先。
這一嗓子,如同在滾油裡滴入了一滴水,瞬間炸開了鍋!
“什麼?比丹房的上品還好?”
“純度78?真有那麼高?”
“快讓我看看那圖譜!”
“給我一盒凝露草!我要純度高的!”
“寧神花!寧神花還有沒有?我全要了!”
質疑、驚訝、好奇、貪婪……種種情緒瞬間點燃。攤位前的人群像被磁石吸引的鐵屑,呼啦一下圍攏過來,原本還算寬敞的角落瞬間被擠得水泄不通。無數隻手伸向那幾個木盒和趙亮手中展示的標簽符紙。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嗡嗡作響,幾乎要將小小的攤位掀翻。
“彆擠!排隊!排隊啊!”童露露的嗓子都快喊啞了,小臉漲得通紅,既要護著攤子上的靈草不被搶走,又要忙著收靈石、遞盒子,忙得腳不沾地,但眼底的興奮和激動幾乎要溢出來。
趙亮則顯得沉穩許多,他站在攤位後,一邊維持著基本的秩序,一邊清晰地報出價格:“火雲草,純度78,一盒三株,十塊下品靈石。凝露草,純度65,一盒五株,七塊下品靈石。寧神花,純度83,一盒兩株,十二塊下品靈石!數量有限,先到先得!”
這價格,比市麵同類型所謂“上品”靈草,足足高出了三成!然而,在“純度等級”和“靈氣圖譜”這前所未有的直觀證明麵前,在第一位識貨煉丹弟子的驚呼帶動下,這點溢價仿佛成了理所當然的“品質保證費”。靈石碰撞發出的清脆響聲密集如驟雨,不斷落入童露露緊緊抱著的錢袋裡,那沉甸甸的分量讓她心花怒放。
集市另一角,一個售賣普通靈草、符紙的攤位後。周宇軒雙臂抱胸,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死死盯著趙亮攤位前那瘋狂搶購的人潮,聽著那些弟子們口中不斷驚呼的“純度”、“圖譜”、“比丹房還好”的字眼,一股邪火蹭蹭地往頭頂冒。
他剛剛才從趙亮那裡吃了個大虧,被對方煉氣一層的修為當眾壓製,顏麵儘失,心頭正憋著一股無處發泄的惡氣。此刻看到趙亮不僅沒被自己安排的刁難壓垮,反而弄出這種聞所未聞的噱頭,引得眾人追捧,靈石嘩嘩地流進對方口袋,嫉妒和憤怒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心。
“哼!”周宇軒重重地冷哼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他周圍幾個同樣臉色不太好看、生意受到影響的商販耳中。“裝神弄鬼!嘩眾取寵!”他刻意提高了音量,帶著濃濃的譏諷和不屑,“一個剛入門的雜役,懂什麼靈草純度?還畫些鬼畫符一樣的圖?真是笑掉大牙!不過是些騙人眼球的把戲罷了!諸位可彆被蒙蔽了,花了冤枉錢!”
他身邊一個留著山羊胡、眼神精明的老商販立刻心領神會,也跟著陰陽怪氣地幫腔:“周管事說得在理!靈草本就是天生地養之物,各有靈性,哪有什麼精確的純度可言?不過是些障眼法!諸位道友,還是看看咱們這實打實的靈草吧,價格實惠,童叟無欺!”他試圖將一些被趙亮那邊吸引的顧客拉回來。
周宇軒的質疑和山羊胡商販的煽動,像是一盆冷水,潑在了部分狂熱搶購的弟子頭上。一些人的動作遲疑了,伸出的手縮了回來,目光在趙亮攤位和那些普通靈草攤位之間遊移,臉上露出猶豫和懷疑的神色。
狂熱的氣氛為之一滯。
趙亮抬起頭,目光穿過擁擠的人群,精準地落在了周宇軒那張寫滿嫉妒與惡意的臉上。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著冷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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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的就是你跳出來!
“哦?”趙亮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壓過了周圍的嘈雜。他拿起自己攤位上一盒火雲草,又隨手從旁邊一個看熱鬨的弟子手中,拿過一株剛從其他攤位買的、被攤主吹噓為“上品”的火雲草。
“周師兄,還有這位道友,”趙亮的目光掃過周宇軒和山羊胡商販,語氣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既然你們質疑我這‘純度’是騙人的把戲,質疑這圖譜是鬼畫符……那好辦。”
他左手穩穩托著那兩株火雲草,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指尖靈光一閃,一張巴掌大小、繪製著更為複雜精密紋路的淡黃色符籙憑空出現。符籙材質特殊,紋路閃爍著微弱的靈光,隱隱構成一個類似透鏡與棱鏡結合的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