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蘇母那才說道,“餓……餓了吧?”
這是一個母親最本能的關心。
蘇曉蔓的眼淚又一次湧了上來,但這一次,她沒有哭出聲,隻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她確實餓了。從早上到現在,她水米未進,全靠一口氣撐著。現在那口氣被楊明宇那件外套和那番話給卸掉了,饑餓感便如潮水般浮現了出來。
“冰箱裡應該還有一點麵包,我拿給你你先吃點吧。”
蘇母常年的養尊處優生活遭遇到今天的巨大打擊,其實已經耗儘了她所有的力氣。
就在這時,一隻手扶住了她。
是蘇曉蔓。
“媽,你坐著,”蘇曉蔓的聲音還有些顫抖,但已經多了鎮定,“我來”
等到蘇曉蔓去廚房的冰箱裡找到麵包,再拿出來的時候,發現母親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
蘇曉蔓找來一條毯子輕輕地蓋在了母親身上。
她看著母親那張曾經保養的很好,此刻卻寫滿憔悴的臉,心中一陣酸楚。
她走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背靠著門板緩緩滑落。
孤獨和恐懼在寂靜的深夜裡被無限放大。
楊老師……
那個男人的身影不可抑製地浮現在她的腦海裡。他披在她身上的外套,他牽著她的那隻手,他那句“天塌下來有老師在”的承諾……
他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能抓住的浮木。
可是,她能給他打電話嗎?
現在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了,他應該已經睡了吧?自己這麼晚去打擾他,會不會太不懂事了?
而且,該說什麼呢?
說“老師,我還是好害怕”?
這顯得自己也太沒用了。他臨走前可是說了,希望看到一個“準備好戰鬥的家庭”。自己這才過了幾個小時,就又要打電話去示弱?
蘇曉蔓的內心陷入了天人交戰。
她那屬於少女的驕傲和那份對唯一依靠的渴望在激烈地搏鬥著。
……
另一邊,楊明宇當然沒睡。
他正坐在自己公寓的書房裡,電腦屏幕上顯示的不是教案,而是江城市政府的官方網站和一些本地新聞門戶。
他在複盤。
複盤整個事件的經過,評估自己每一個決策的得失,並為下一步的行動製定詳細的預案。
今天對蘇曉蔓的危機乾預,整體而言他給自己打八十五分。
扣掉的十五分在於,他低估了蘇母的情緒崩潰程度,導致他介入的時機稍微晚了一點,讓蘇曉蔓多承受了十幾句惡毒的語言攻擊。
“還是經驗主義了,”楊明宇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自言自語道,“總想著讓她們母女先自己內部消化一下,卻忽略了‘潰堤效應’。對於長期順遂的優越家庭來說,他們的心理防線往往比普通家庭更脆弱,一旦崩潰,就不是漏水那麼簡單了,而是決堤。”
他將這一點默默地記在了自己的工作筆記上。
至於下一步……
楊明宇的目光落在了那份他打印出來的關於蘇德東被調查的官方通報上。
通報的用詞很講究,“涉嫌嚴重違紀”。這個詞的解釋空間很大,可大可小。
但憑借上一世的記憶,楊明宇知道,蘇德東這次的問題,雷聲大,雨點小。最終的定性,更偏向於政治鬥爭的“犧牲品”,而非個人貪腐。
但這個“先知”的身份,他不能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