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楊明宇身後的蘇曉蔓也同樣被鎮住了。她仰著頭,看著楊明宇那算不上多魁梧但此刻卻顯得異常可靠的背影,原本的哭聲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
這就是氣場碾壓。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當一個潑婦正在撒潑時,一個比她更橫、更不講道理當然楊明宇講的是道理,隻是氣勢上不講道理)的人出現,就能瞬間把她的囂張氣焰給壓下去。
古往今來,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就是這個道理。
此刻的楊明宇就是那個“兵”。
“您是蘇曉蔓的母親,對嗎?”楊明宇的語氣冰冷,仿佛他不是老師,而是一個帽子叔叔。
蘇母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她的氣場才想恢複,就被楊明宇接下來的話給徹底打散了。
“我是她的班主任,楊明宇。”
班主任?!
這三個字對全天下的家長來說都具備一種天然的威懾力。哪怕你貴為上市公司總裁,哪怕你手握重權,在聽到“我是您孩子的班主任”這句話時,都得下意識地矮上半頭,臉上還得堆起“老師您辛苦了”的假笑。
蘇母也不例外。
她那剛剛還高昂的頭顱不自覺地低了下去,氣勢瞬間泄了一半。
楊明宇沒有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他繼續下達著指令。
他先是轉頭,對身後還處於呆滯狀態的蘇曉蔓說:“去,給你媽媽倒杯熱水。”
“啊?哦……”蘇曉蔓機械地轉身走向了廚房。
這個命令看似簡單,實則一箭三雕。
第一,它給了蘇曉蔓一個具體可以執行的任務,將她從那種無助的情緒中暫時抽離出來。
第二,它讓母女二人暫時隔開,避免了矛盾的進一步激化。
第三,它用一個“女兒給母親倒水”的動作,在潛意識層麵重新建立了一種正常的母女關係。
你看,專業的教育者連倒杯水都能玩出花來。
支開了蘇曉蔓,楊明宇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蘇母的身上。
他沒有立刻開始長篇大論的說教,而是做了一件讓蘇母始料未及的事情。
他彎下腰,開始默默地一件一件地收拾起地上的狼藉。
他先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家庭照片一張一張地撿起來,小心地吹掉上麵的灰塵,然後整齊地碼放在茶幾的一角。那些照片上,記錄著這個家庭曾經最幸福的瞬間:蘇曉蔓百日的抓周、一家三口在海邊的合影、蘇德東穿著西裝意氣風發地站在領獎台上……
每一個畫麵都與眼前的混亂形成了無比諷刺的對比。
接著,他又找來掃帚和簸箕,將地上的玻璃碎片仔細地清掃乾淨。他的動作不快,但很有條理。
整個過程中,他一言不發。
但這種無聲的行動卻比任何語言都更有力量。
蘇母就那麼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年輕男人,在自己家裡做著本該由保姆或者她自己來做的事情。
羞愧、尷尬和感動的複雜情緒,在她心中慢慢升起。
等到蘇曉蔓戰戰兢兢地端著一杯熱水從廚房裡走出來時,客廳已經被楊明宇收拾得七七八八了。雖然依舊淩亂,但至少已經不再像個災難現場了。
“給你媽媽。”楊明宇對蘇曉蔓說。
蘇曉蔓將水杯遞到母親麵前,小聲地說了句:“媽,喝水。”
蘇母接過水杯,溫熱的水溫從掌心傳來,讓她麻痹的神經恢複了一絲知覺。
她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兒,又看了看那個正將最後一個空酒瓶扔進垃圾桶的年輕老師,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就在這時,楊明宇終於忙完了。
他洗了洗手,走到沙發前,卻沒有坐下。他選擇站在一個與蘇母平視的位置,然後開口了。
他說:
“曉蔓媽媽,我知道,您現在一定很難受,很痛苦,也很絕望。”
這是共情。先肯定對方的情緒,建立溝通的基本信任。
“家裡突然發生這麼大的變故,換做是任何人都可能比您表現得更糟糕。所以,您剛才所有的失控,我都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