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魂輕之人_靈異短篇故事集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8章 魂輕之人(1 / 2)

我們村藏在黔南的褶皺裡,山高得要把天戳出窟窿。霧是常客,尤其清明前後,濃白的濕氣從山坳裡漫出來,吞掉屋脊、稻田和那條唯一通向外界的泥巴路,村子就像沉在了涼沁沁的、漚了千年的底。

這裡的老輩人,嘴裡都藏著些老古話。最邪性的一句是:“魂輕的人,莫走夜路,莫近喪事,莫應山鬼叫。”

我叫李青,打小魂輕。這是奶奶說的。我生下來就比彆家娃仔安靜,容易嚇著,有一點點動靜就驚跳。每回我病了,沒精神,蔫蔫的,奶奶就會用溫水泡了米,拿紅布包著在我額頭上滾,一邊滾一邊拖著長長的調子喊:“青娃兒……回來哦……山高路遠莫貪玩……回來找歸竅哦……”

這叫“喊魂”。她說我的魂像沒係牢的風箏,總容易被風吹跑。

後來我去了省城讀書、工作,成了村裡少數走出去的後生。那些老古話、喊魂的調子,被我當成蒙昧的舊夢,鎖在了記憶的角落。直到今年春末,發小在電話裡跟我說,奶奶的身子不大好了,夢裡總見著早已過世的爺爺在村口榕樹下向她招手。

我心裡一驚,原來奶奶一直說她很好是在騙我,我匆忙請了假,連夜往回趕。

班車隻通到鎮裡,剩下二十幾裡山路得自己走。我到鎮上天已擦黑,猶豫了一下,還是踏上了回家的路。手機電量告急,屏幕的光勉強照亮腳前一尺地,四下裡是墨一樣的黑,靜得能聽見自己胸腔裡的心跳和血液流動的嘶嘶聲。

風是涼的,貼著地皮掃過來,卷起枯葉和塵土,發出陣陣碎響。遠處黑黢黢的山影像伏踞的巨獸,稻田裡新插的秧苗在微弱天光下泛著冷硬的綠。

走著走著,背上漸漸起了層毛汗。

不是因為累,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瘮人。總覺得身後的黑暗比身前的濃,像有什麼東西無聲無息地綴著,你走它也走,你停它也停。我不敢回頭,老話裡講,人肩頭有兩盞陽火燈,走夜路猛回頭,容易吹熄了燈。

就在這當口,我隱約聽見風裡夾了點兒彆的聲。

極細極微,像絲線一樣飄忽。

“……娃……”

我猛地頓住腳,屏息凝神。

隻有風聲嗚咽。

聽錯了?山裡風大,吹過竹林、石縫,能出各種怪聲。

我繼續走,心裡發毛,步子加快了些。

那聲音又來了,這次清晰了一丁點,還是那麼輕,像隔著一層毛玻璃,卻帶著一種古怪的穿透力,直往耳膜裡鑽。

“……回來……囉……”

聲音幽幽的,拖得老長,尾音顫巍巍地散在風裡,不像活人喊出來的透亮,倒像是從地縫裡滲出來的陰濕氣。

我頭皮一炸!這叫魂的調子!太熟悉了!奶奶以前就是這樣喊的!

可這荒山野嶺,深更半夜,誰會在外麵喊魂?!

我僵在原地,手腳冰涼,心臟咚咚地撞著胸口。我不敢應聲,死死記著老輩的規矩——荒郊野外,聽到不明不白的叫喚,尤其是叫你的名,絕不能應!應了,魂就可能被勾走。

那聲音停歇了。

我幾乎是連滾爬跑地往家衝,直到看見村口那棵老榕樹黑壓壓的輪廓,以及樹下一點昏黃的燈火,才敢喘口大氣。

燈火下站著一個人,佝僂著背,手裡提著一盞老舊的馬燈。

是奶奶。

她臉色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蒼白,皺紋深得像刀刻,但眼神還是清亮的。“青娃?”她見到我,又驚又急,“咋個這晚到?不是叫你莫走夜路嘛!”

顯然,她得知我今天要回村,在大榕樹下從早等到晚。

“奶……”我驚魂未定,喘著氣,“我剛……剛在路上,好像聽到有人喊……”

奶奶猛地伸手捂住我的嘴,她的手乾瘦冰涼,帶著一股香火紙錢的味道。“莫亂講!”她厲聲打斷我,眼神裡掠過一絲極深的恐懼,“到家了,就莫提路上事!快進屋!”

她不由分說,拉著我就往家走。進了堂屋,她立刻反手關上大門,插上門閂,又從門後拿出一把磨得鋥亮的柴刀橫在門坎內。然後她點亮神龕上的油燈,對著“天地君親師”的牌位和幾張模糊的祖宗相片拜了又拜,嘴裡念念有詞。

這一連串動作讓我剛稍安定的心又提了起來。

“奶,到底咋了?”

奶奶拜完,轉過身,臉色依舊難看得很。“村頭王老信,前日老了死了)。”她壓低了聲音,像怕被什麼聽見,“今早剛送上山。”

我心裡咯噔一下。王老信是村裡的老鰥夫,無兒無女,性格孤僻,平時不怎麼跟人來往。

“他死得不大安穩。”奶奶眼神飄忽,不敢看我,“聽幫忙收殮的李四爺說,咽氣的時候,眼睛瞪得溜圓,直勾勾望著門外,嘴巴張著,像是要喊哪個……指甲都摳進了床板縫裡。”

我後背的寒意又冒了出來。

“更邪門的是,”奶奶聲音更低了,幾乎成了氣音,“下葬的時候,那棺材重得離奇,八個壯勞力抬著都打趔趄,繩杠嘎吱響,好像裡頭裝的不是個乾癟老頭子,而是滿當當一棺材濕泥巴。好不容易抬到墳山,落坑時,綁棺材的麻繩……啪一聲,齊齊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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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得汗毛倒豎:“後…後來呢?”

“還能咋樣?趕緊填土埋了唄。大家心裡都發毛,草草了事就趕緊下山了。”奶奶喘了口氣,抓住我的胳膊,“李四爺偷偷跟我說,王老信怕是心裡有怨氣,舍不得走,或者……被啥東西纏上了,想找個替身伴他。”

她盯著我,眼珠渾濁卻銳利:“青娃,你魂輕,讓你彆走夜路你不聽,這一路回來,我怕你是被‘臟東西’跟上了,聽見啥……都是在叫你。”

那夜我幾乎沒合眼。老舊的木樓每一絲聲響都讓我心驚肉跳。風吹門縫像歎息,老鼠跑過房梁如擂鼓。總覺得窗外有黑影晃動,側耳細聽,又隻有一片死寂。

第二天,我果然發起低燒,渾身無力,頭暈眼花,心裡一陣陣發慌,像丟了什麼東西,空落落的難受。

奶奶一看我的樣子,臉就沉了下去。她沒多說,舀來一碗清水,又取了三根筷子。她將筷子在我頭上身上繞了繞,嘴裡默念著什麼,然後小心翼翼地將筷子豎在碗底。

手一鬆,那三根筷子,竟顫巍巍地,靠著水,穩穩立住了!

我眼睜睜看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衝上天靈蓋。這叫“立筷問鬼”,筷子立住,就意味著確實有“不乾淨的東西”纏上了我。

奶奶臉色灰敗,喃喃道:“真是他……王老信……不肯放過我家的娃……”

她不再猶豫,立刻張羅起來。她翻出紅布,盛來一碗米,又找來我一件貼身的舊衫。太陽剛落山,她就讓我躺到床上,用那件舊衫蓋住我胸口。

她端著米碗,碗上蓋著紅布,走到大門口,猛地拉開門,對著外麵漸濃的暮色,用那種我從小聽到大、此刻卻覺得無比陰森淒涼的調子,一聲聲喊起來:

“青娃兒……嚇著了就回來哦……三魂七魄歸本身咯……”

她的聲音蒼老、沙啞,在寂靜的村莊裡回蕩,引來幾聲狗吠,卻讓四周顯得更加空曠死寂。

喊了三聲,她迅速關門,快步走到我床邊,將蓋著紅布的碗在我額頭正上方順時針轉了三圈,又逆時針轉了三圈。

“回來了,回來了。”她低聲念叨,掀開紅布一角,查看碗裡的米。

她的動作頓住了,眼神直勾勾地看著碗裡,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

那碗原本平滿的白米,正中竟然憑空陷下去一個深坑,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挖走了一勺!

奶奶的手開始發抖,聲音也跟著發顫:“不肯走……他不肯還魂……非要纏著你……”

接下來的幾天,我渾渾噩噩,燒時退時起,人虛弱得下不了床。奶奶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她試了更多辦法:在我枕頭下壓剪刀,門檻下撒香灰,甚至請來了村裡公認有些本事的李四爺。

李四爺來了後,用桃木枝在我床上抽打了一遍,又畫了幾張符水讓我喝下。他做完法事,和奶奶在門外低聲嘀咕了很久。我隱約聽到幾句“……怨氣太重……”、“……怕是看中了青娃年輕氣血弱……”、“……得找到根由……”

李四爺走後,奶奶坐在我床邊,默默流了很久的淚。然後她像是下了什麼決心,擦乾眼淚,對我說:“青娃,莫怕,奶一定把你魂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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