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區東邊的巷子總是比彆處暗得早些。下午五點半,夕陽還在新城區的高樓玻璃幕牆上閃耀時,這裡的窄巷已經漫起青灰色的陰影,路燈一盞接一盞地亮起,投下昏黃的光暈。
蔡明飛站在巷口,手裡拎著一袋疊好的金銀紙。今天是他父親去世第十年的忌日。按照老家傳統,逢整數的忌日必須燒紙,且要在日落之後進行。
“年輕人,這個時間點,拎著這些東西,是要祭拜誰啊?”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蔡明飛轉身,看見一位佝僂著背的老太太,她滿頭銀絲,臉上皺紋深刻,正眯著眼睛看他手中的袋子。
“給我父親燒點紙,今天是他忌日。”蔡明飛禮貌地回答。
老太太搖搖頭,手指向巷子深處:“彆在這兒燒,往西走三百步,有個十字路口,去那兒燒。記住,燒完就走,不要回頭看,不要管紙灰飛向哪裡,更不要數你燒了多少張紙。”
蔡明飛覺得這囑咐有些奇怪,但出於對長輩的尊重,還是點了點頭。老太太盯著他的眼睛看了會兒,又補充道:“如果聽到有人叫你名字,千萬彆應聲。燒完了就回家,路上彆停留。”
按照老太太指示的方向,蔡明飛向西走了大約三百步,果然看到一個十字路口。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四周寂靜無聲,隻有遠處偶爾傳來的汽車喇叭聲。
他蹲下身,從袋子裡取出金紙銀紙,又拿出一支粉筆,在地上畫了一個不封閉的圓圈——老家習俗,留個口子讓親人取錢。然後他點燃了第一張紙錢。
橘紅色的火苗竄起,紙錢迅速蜷縮變黑,化為灰燼。晚風輕拂,紙灰在空中打旋,卻不散開,隻是形成一個旋轉的灰色柱狀,慢慢向西北方向飄去。
蔡明飛繼續燒著,一疊又一疊。火光映在他臉上,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不知為何,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心悸,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暗處注視著他。
忽然,一陣風吹來,未燒儘的紙片飛揚起來,其中一片打著旋兒貼在了他的褲腿上。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拍,卻發現那紙片異常冰涼,觸感不像紙張,反倒像是某種薄薄的金屬片。
當他終於燒完最後一疊紙錢,準備起身離開時,隱約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聲音很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貼在他耳邊低語。
“明飛...”
他打了個寒顫,想起老太太的警告,沒有回應,徑直朝家的方向走去。但那聲音似乎跟隨著他,不時地呼喚他的名字,聲音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回到家後,蔡明飛洗了個熱水澡,試圖驅散心中的不安。他住在老城區一棟舊公寓的四樓,一室一廳,雖然不大但足夠舒適。躺在床上,他很快進入了夢鄉。
半夜,他被一陣輕微的聲音驚醒。聲音很輕,像是有人在輕輕翻動紙張。他屏息傾聽,聲音似乎來自客廳。
蔡明飛輕輕起身,摸到門邊,悄悄推開一條縫。客廳裡沒有開燈,但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他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蹲在客廳中央,正一張一張地數著什麼東西。那身影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注視,緩緩轉過頭來……
蔡明飛猛地從床上坐起,渾身冷汗。原來是個夢。他長舒一口氣,打開床頭燈,準備去廚房倒杯水。
走到客廳,他愣住了。
地上散落著一些紙灰,排列成奇怪的圖案,仿佛有人在這裡燒過紙。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燒紙味道。
蔡明飛心裡發毛,趕緊拿來掃帚清理乾淨,打開窗戶通風。他告訴自己這可能是心理作用,或者是窗外飄進來的灰燼。
第二天上班,蔡明飛精神不濟,總是走神。同事小李注意到他的異常,關切地詢問。
“沒事,就是沒睡好。”蔡明飛勉強笑笑。
午休時,大家閒聊起來,不知怎麼提到了都市怪談。小李神秘兮兮地說:“聽說老城區那邊有個關於燒紙的禁忌傳說。”
蔡明飛心裡一緊:“什麼傳說?”
“據說如果燒紙的時候犯了禁忌,比如數了紙錢的數量,或者回頭看了紙灰,或者應了不該應的聲音...”小李壓低聲音,“那麼收到紙錢的可能就不是你想祭奠的親人了...”
另一個同事插嘴道:“我也聽過這個!還說如果犯了禁忌,會有‘東西’跟著你回家,它不會傷害你,但會一直數紙錢,數清楚了就會離開。但如果數不清...”
“數不清會怎樣?”蔡明飛追問。
“那就永遠數下去,不會離開。”小李做了個鬼臉,“所以現在很多人燒紙都不真的數紙錢了,都是大概一疊一疊地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