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覺得,那東西不是跟著房子,是跟著我。它看不見,摸不著,卻總在脖子後麵吹氣。
搬進這棟老公寓的第七天,晚上,我聽見廚房有聲音。不是老鼠,是指甲刮過瓷磚的細響,嗤啦,嗤啦。我握著水果刀,猛地按亮燈。什麼都沒有。隻有洗菜池的不鏽鋼瀝水籃裡,留著幾道新鮮的泥痕,像剛有什麼東西從下水道爬出來,蹭乾淨了爪子。
第二天我跟同事老張吐槽,說房子老舊,大概下水道返味還有蟑螂。老張是本地人,聽了卻收起笑容,問我那房子是不是在榆樹街拐角那棟灰樓。我說是。他臉色有點變,抿了口茶,說那一片老城區,舊聞多。我追問,他卻擺擺手,隻說讓我夜裡早點回家,彆加班。
我沒太在意。直到又過了一周。
我開始做噩夢。同一個夢。一個穿著舊式工裝、看不清麵目的男人,總站在我床尾,背對著我,一下一下地,用一把舊梳子,梳著頭上乾枯的頭發。梳頭的聲音,和廚房那指甲刮擦聲一模一樣,嗤啦,嗤啦。我動彈不得,也發不出聲,隻能眼睜睜看著,直到驚醒,渾身冷汗,而那嗤啦聲,有時在醒來後還會再響幾聲才消失。
臥室門外的地板上,開始出現泥腳印,很小,像小孩的腳,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土腥和腐朽氣。它們從門口走到我床邊,又走回去。
我快瘋了。買了攝像頭對著門口和廚房。第二天查看錄像,淩晨三點十七分,錄像畫麵開始閃爍,布滿雪花,持續了大概一分鐘,恢複正常後,地上的泥印就出現了。什麼也沒拍到。
我去找房東。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聽我說完,眼神躲閃,隻說租了十幾年從沒聽說這種事,可能是我壓力太大。“小李啊,年輕人,少看點恐怖片。”他急著走。
樓道裡遇到隔壁的阿姨,買菜回來。我硬著頭皮拉住她,婉轉地問這房子是不是隔音不好或者有老鼠。
阿姨打量我,歎口氣:“又來了?”
我心裡一咯噔:“又?”
“以前那戶,住小半年就搬了,沒說什麼原因。再往前,好像也換得勤。”她壓低聲音,“我們這老樓,年頭久了,哪個沒點說道。你……自己當心點,晚上聽見什麼動靜,彆出來看。”
“聽見什麼?”
阿姨嘴唇動了動,最後隻搖搖頭,拎著菜上樓了。
恐懼像藤蔓纏緊我的脖子。那東西不再滿足於夜裡活動。
周末下午,我在客廳看書,忽然覺得困,眼皮沉重。打了個盹。猛地驚醒,發現手裡的書不見了。我到處找,最後在廚房垃圾桶裡找到了。書頁被撕得粉碎,上麵沾著同樣的濕泥。而我放在茶幾上的一支鉛筆,被削得尖尖的,削下來的木屑和鉛芯整整齊齊堆在旁邊——可我根本沒有手動削鉛筆,用的是按動筆。
它不僅在恐嚇我,它在給我“幫忙”。這認知讓我毛骨悚然。
我決定不睡了。熬了個通宵,開著所有燈,電視也開著。後半夜,實在太累,腦袋一點一點。就在似睡非睡時,我清楚地感覺到,一隻冰冷僵硬的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像在安撫我睡覺。
我尖叫著彈起來,揮舞手臂,卻隻打到空氣。
崩潰之下,我想起老張的話。我打電話給他,語無倫次。他沉默半晌,說:“我給你個電話,你去找陳婆婆。就說是我介紹的,彆說是我給的號碼。她要是願幫你,就有辦法。”
陳婆婆住在老城最深處的巷子裡,房子低矮,門口掛著褪色的布簾。我敲開門,她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老太太,眼神渾濁,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
我沒說完,她就打斷我,聲音沙啞:“惹上東西了?”
我趕緊點頭。
“怎麼個光景?”
我把泥印、刮擦聲、梳頭的夢、撕書、拍肩膀的事都說了。
她靜靜聽,臉上沒什麼表情,最後問:“拍你肩膀,是左手,還是右手?”
我愣住,仔細回想,那冰冷的觸感似乎落在左肩。
“左手。”我說。
陳婆婆的眼皮耷拉下去:“是隻老的。怨氣不散,纏上活人陽氣了。它覺得你占了它的地方。再晚幾天,它就要上床跟你一起睡了。”
我頭皮炸開,冷汗瞬間濕透後背。
“能……能請走嗎?”
陳婆婆抬眼看我,那眼神渾濁卻銳利:“試試。今晚子時,我去你那兒。準備三樣東西:一盞煤油燈,要舊的;一件你貼身穿了沒洗的汗衫;一碗白米飯,要涼的,上麵插一根你掉的頭發。”
她說完就擺擺手,示意我走。
晚上十一點,我準備好東西。煤油燈是我跑了好幾個舊貨市場才找到的。屋裡隻點著這盞燈,光線昏黃,跳動不定,把影子拉得又長又扭曲,屋裡比平時更陰森。
十一點五十分,陳婆婆來了。她提著一個舊布包,看了看我準備的東西,點點頭。她讓我把汗衫放在門口地上,那碗插著頭發的米飯擺在汗衫前。煤油燈放在米飯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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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讓我坐在客廳中間,背對著門,無論聽到什麼,絕對不準回頭。她說:“它來了會先被飯食吸引,會碰你的衣服。你聽到任何聲音,都不能動,不能出聲,更不能回頭。你一回頭,肩膀上燈就滅,我就沒轍了,你也完了。明白嗎?”
我牙齒打顫,重重點頭。
陳婆婆走到我身後遠處,沒聲音了。屋裡死寂,隻有我的心跳像打鼓。煤油燈的光微弱,我隻能看到眼前一小圈地板。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忽然,燈焰猛地拉長,變成一條細藍線,又縮回,瘋狂跳動。溫度驟降,我呼出的氣成了白霧。
嗤啦……嗤啦……
那聲音又響了!從門口傳來。極慢,極輕。像指甲在刮那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