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相冊。一本老式的那種,用黑色卡紙做頁的相冊。封麵已經磨損得看不清原來的顏色。
我猶豫了一下,翻開了相冊。
第一頁,貼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女人。很年輕,穿著幾十年前流行的碎花裙子,梳著兩條大辮子,對著鏡頭笑。笑容很甜,但照片年代久遠,她的臉看起來有點模糊,特彆是眼睛,黑漆漆的兩個洞。
我往後翻。
第二頁,還是她,在不同的場景。公園裡,河邊。
第三頁,第四頁……全是這個女人。各種各樣的生活照。看起來是她個人的影集。
直到翻到相冊中間。
我的手指僵住了。這一頁的照片,背景變了。不再是公園河邊,而是一個……建築工地?一片黃土坡?照片是彩色的了,但顏色發黃,像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的風格。女人站在一片空地上,穿著那時候流行的的確良襯衫,笑著,但笑容有點勉強。她身後,能看到一些搭建中的樓房骨架。
我認得那個地方。雖然角度不同,但那些樓房的輪廓……就是我住的這個小區還沒建成時的樣子!
我頭皮一陣發麻,繼續飛快地往後翻。
後麵的照片,背景逐漸變成了小區建成後的模樣。女人在小區花園裡,在小徑上。但她的表情,越來越陰沉,笑容消失了。最後幾張,她甚至是在哭,眼神裡充滿了絕望和怨恨。
最後一項,隻有一張照片。
照片是晚上拍的,光線很暗,像是偷拍。背景就是我現在住的這棟樓的入口!女人抬頭望著樓上,臉上是一種極其複雜的表情,混雜著不甘、怨恨,還有一絲……詭異的期待。
照片下麵,用鋼筆寫了一行小字,字跡清秀,卻透著一股狠勁:
“死也不離開。看著你們。”
落款是一個名字:蘇小娟。旁邊還寫著一個日期。我仔細一看,渾身冰涼——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天。而這個小區,是十幾年前才建成的。這個女人,在小區建成前就死了?
我猛地合上相冊,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我明白了。這不是普通的相冊。這是一個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的遺物!她可能就死在這片土地上!她的魂,她的執念,就附在這本相冊上!
李仲元,是被這相冊裡的東西迷住了!或者說,是被這個叫蘇小娟的女鬼纏上了!所以他半夜跑來,對著相冊低語。所以他身上帶著墳墓般的腐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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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處理掉這東西!
我抱起盒子,衝出停車場,跑到小區後麵的一個荒廢的小花園。我找來一些枯枝落葉,把木盒和相冊放在上麵,掏出打火機。
打火。火苗躥起,舔舐著腐朽的木頭和相紙。
火焰中,我仿佛聽到一聲極其細微、充滿怨恨的尖嘯。那股甜膩的腐臭味在高溫中驟然濃烈,然後迅速消散。
燒乾淨了。隻剩下一小堆灰燼。
我長出一口氣,癱坐在地上。結束了。
晚上,李仲元下班回來。他看起來疲憊,但眼神清明了些。最關鍵的是,他身上那股讓我作嘔的腐臭味,消失了。
他走過來,從後麵抱住我,下巴擱在我肩膀上,手不老實往我睡衣裡探,聲音帶著倦意,卻又有點賴皮:“老婆,今天累死了……晚上讓我走你後門。”
若是平時,我可能就半推半就了。但此刻,我身體一僵,猛地推開他。
他愣了一下,有點尷尬,也有點不高興:“怎麼了?吃槍藥了?”
我盯著他的眼睛,想從裡麵看出點什麼。是那個女鬼留下的影響,還是他本身就這麼……下流?我壓下心裡的惡心和恐懼,儘量平靜地說:“你最近到底怎麼了?半夜跑去停車場?”
他的臉色瞬間變了,眼神閃爍,支吾著:“都說了……是夢遊……壓力大……”
“我看見了。”我打斷他,“我看見你挖東西,對著一個破相冊說話。”
李仲元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他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最後,他頹然坐在沙發上,雙手插進頭發裡:“你……你都知道了?”
“那是什麼東西?那個女人是誰?”
他沉默了很久,才啞著嗓子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就是一個多月前,我加班晚歸,把車停地下二層,聞到一股怪味,好奇走過去看,就發現了那個盒子……我也不知道怎麼就……鬼使神差地把它挖了出來。一打開,看到那張照片……”他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迷戀和恐懼的神情,“我就……就控製不住自己。每天晚上都想去看她,跟她說話……我好像能聽到她在叫我……”
“她死了!那是鬼!”我尖聲說。
“我知道!可我忍不住!”李仲元抱著頭,痛苦地說,“就像吸毒一樣!腦子裡全是她的樣子……對不起,蓉蓉,我對不起你……”他說著,伸手想來拉我。
我猛地後退一步,避開他的手。他的觸碰讓我起雞皮疙瘩。想到他可能用這雙手撫摸過那本詭異的相冊,用那種溫柔的語調對著一張死人的照片低語,我就惡心得想吐。
“彆碰我!”我聲音發抖。
李仲元的手僵在半空,眼神複雜地看著我,有愧疚,有後怕,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那天晚上,我們分房睡了。
接下來的幾天,李仲元似乎恢複了正常。不再夢遊,不再半夜出門,身上的味道也徹底沒了。他對我小心翼翼,百般討好,但我心裡的疙瘩已經種下了。每次他靠近,我總會下意識地躲閃。夫妻間那點事,更是提也彆提,我一想到就反胃。
我們之間,隔了一層看不見的、源自墳墓的冰冷。
我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直到一周後,我下樓倒垃圾,聽到幾個老太太在小區花園裡閒聊。
“聽說了嗎?老張頭昨天傍晚在後頭那個廢花園裡,看到個穿碎花裙子的女人,一晃就不見了!”
“哎喲,可彆瞎說,嚇死人了!”
“真的!說梳著兩條大辮子,臉白煞煞的……不是說咱們小區建之前,有個姑娘想不開在這兒上了吊嗎?好像……就叫小娟?”
我手裡的垃圾袋“啪”地掉在地上。
老太太們聞聲轉過頭。其中一個打量著我,狐疑地說:“小李媳婦,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不舒服啊?”
我搖搖頭,撿起垃圾袋,幾乎是逃回了家。
關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防盜門,我渾身發抖。
它還在。
那個叫蘇小娟的東西,並沒有隨著相冊消失。她隻是……換了個地方?
從那天起,我變得疑神疑鬼。晚上不敢關燈,總覺得窗簾後麵有人。聽到一點動靜就心驚肉跳。我甚至開始害怕看到穿碎花裙子的女人。
李仲元似乎也並未真正解脫。他有時會對著窗外發呆,眼神空洞。夜裡,我偶爾會聽到他壓抑的歎息。
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這個城市,又多了一個不能深夜談論的故事。關於一個執著於故地的幽魂,和一本承載著無儘怨恨的相冊。它悄悄流傳在小區老住戶的竊竊私語裡,提醒著每一個後來者,有些東西,燒不掉,也趕不走。它們就潛伏在鋼筋水泥的縫隙裡,等待著下一個迷失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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