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這鬼天氣,風跟刀子似的。"彭大民縮了縮脖子,把炭火撥弄得更旺些,火星子劈啪亂跳,映著他油膩膩的臉。
他老婆李豔叼著煙,眯眼數著鐵盒裡皺巴巴的零錢,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少他媽廢話,趕緊穿你的肉串!指望西北風能把你吹飽啊?"
這就是彭大民和李豔,在這座城市最邊緣的一條破街口,經營著"大民燒烤"。攤子小,就一輛三輪摩托改裝,爐子、調料、幾張折疊桌凳。後半夜,這裡亮著慘白慘白的ed燈,是方圓幾裡內唯一的光源,像個孤島。
周圍是待拆的舊樓,黑黢黢的窗口像無數隻瞎了的眼。風穿過空蕩的街道,發出嗚嗚的怪響。
"媽的,這都幾點了,屁個人影都沒有。"彭大民抱怨著,手上不停,把肥瘦相間的肉塊往鐵簽子上戳。
"急個卵?"李豔吐個煙圈,"該來的,總會來。"
她話音還沒落,街角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裡,慢慢走出一個人影。
彭大民手一頓,李豔也掐滅了煙。
那影子走得很慢,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直到它完全走進燈光下,才看清是個"人"。穿著件灰撲撲的、款式很舊的中山裝,洗得發白,但領口袖口積著厚厚的油垢。褲子也又肥又大,顏色褪得辨不出來。腳上一雙老式膠底布鞋,鞋邊泛黃。
最怪的是他的臉。路燈不算亮,但也不暗,可他的五官就像隔了一層毛玻璃,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你使勁想看清,眼睛就發花。隻能感覺他很瘦,臉色是一種不正常的慘白,像很久沒見過太陽。
他徑直走到攤位前,離爐子還有幾步遠停下,不動了。
彭大民喉結動了動,擠出一個笑:"老……老哥,吃點啥?"
那"人"沒說話,隻是慢慢抬起一隻手,手指細長,沒什麼血色,指向攤位上擺著的生腰子。
"一串,烤腰子。"聲音響起來,乾澀,平板,沒有任何語調起伏,不像從喉嚨,倒像從某個空腔裡直接擠出來的。
彭大民心裡毛得厲害,這場景,這感覺,太他媽邪門了。他下意識去看李豔。
李豔到底是女人,心細,也潑辣。她臉上堆起生意人的笑,儘管那笑有點僵:"好嘞!一串烤腰子!大哥稍等,馬上好!"她踢了彭大民一腳,低罵:"死人啊!快烤!"
彭大民回過神,趕緊拿起一串腰子,放到炭火上。滋啦一聲,油煙冒起。
那"人"就安靜地站著,麵向烤架,模糊的臉對著跳躍的火苗,一動不動。他不催,也不看彆處,就像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
空氣中隻有炭火聲和風聲。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彭大民一邊翻動腰子,一邊偷偷打量。這"人"身上有股說不出的味兒,不是汗臭,也不是腐爛,更像...舊報紙、灰塵,還有一種極淡的、難以形容的腥氣。
腰子快好了,彭大民撒上調料,香味飄出來。
那"人"適時地,又從中山裝上衣口袋裡,掏出錢。一張毛票,顏色暗沉,邊角卷起,油漬斑斑,像是被人反複摸過很多年。上麵的圖案都有點模糊了。
他把錢放在攤子邊緣一塊比較乾淨的石台上,然後,伸出那隻慘白的手,等著。
彭大民把烤好的腰子遞過去,儘量不碰到他的手。
那"人"接過腰子,轉身,又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進了來時的黑暗裡,消失不見。
直到那身影徹底被夜色吞沒,彭大民才長長出了口氣,後背涼颼颼的,全是冷汗。
"媽的...這什麼玩意兒?"他聲音發顫。
李豔沒吭聲,走到石台邊,拿起那張毛票。入手是一種奇怪的、略帶潮濕的韌性。她對著光仔細看,錢是真的,但那種舊,舊得過分。她心裡咯噔一下,沒說什麼,把錢扔進裝錢的鐵盒裡。
"管他什麼玩意兒,給錢就行。"她語氣硬邦邦的,但眼神裡也藏著驚疑。
那一晚,後來再沒彆的客人。夫妻倆收攤時,都沉默著,比平時快了不少。
第二個星期,差不多同樣的時間,那"人"又來了。
同樣的裝扮,同樣的模糊麵孔,同樣的步伐,走到攤位前,指向腰子。
"一串,烤腰子。"乾澀平板的聲音。
這次彭大民稍微鎮定了點,但手還是有點抖。他烤腰子時,李豔壯著膽子,搭了句話:"大哥,這麼晚還出來啊?"
那"人"毫無反應,就像沒聽見,隻是"看"著炭火。
李豔訕訕地閉了嘴。
烤好,付錢,還是那種又舊又臟的毛票。接過食物,轉身,消失在黑暗裡。
一切流程,分毫不差。
彭大民看著那背影消失,罵了句:"日了鬼了,這逼絕對有問題!"
李豔沒反駁,隻是盯著放錢的地方發呆。
從那以後,每周一次,雷打不動。那"東西"準時出現,隻要一串烤腰子,用那種舊毛票付賬,從不交流,吃完就走。
夫妻倆從最初的恐懼,慢慢變得習慣,甚至開始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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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說,他是不是...那種東西?"彭大民壓低聲音,用手指了指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