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下起了小雨。雨點敲打著瓦片,淅淅瀝瀝。老林睡得不安穩,迷迷糊糊中,聽到院子裡有動靜。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上拖拽,又像是……極細微的、穿針引線的聲音。
他一個激靈坐起來,推醒旁邊的桂芬。“噓……你聽……”
桂芬屏住呼吸。那聲音又出現了,嘶啦……嘶啦……還夾雜著一種類似咀嚼的、濕漉漉的聲響。聲音的來源,好像就在堂屋門口。
老林的心跳得像打鼓。他悄悄摸下床,從門後拿起頂門杠,湊到門縫邊往外看。
堂屋裡沒點燈,黑漆漆的。借著窗戶透進來的微弱天光,他隱約看到,門檻外麵,好像堆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那嘶啦聲和咀嚼聲,就是從那裡傳來的。
他猛地拉開房門,同時舉起了頂門杠!
門檻外,空蕩蕩的,隻有濕漉漉的地麵。那團黑影不見了。但就在原來黑影的位置,地上丟著一樣東西。
老林的手電筒光掃過去——是他失蹤了好幾天的黑狗,黑虎!
黑虎直接挺地躺著,早就死了。它的肚皮上,有一道長長的口子,同樣被粗糙的麻線縫了起來。
但這一次,那縫合的手藝,似乎比之前看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好”了一點,雖然依舊歪斜,但針腳密集了些,像是縫的人練習了很多次後,有點上手了。
而在黑虎的屍體旁邊,整整齊齊地擺著老林那套吃飯的家夥什——針、線、彎鉤針,一樣不少。隻是,那根最常用的、被磨得鋥亮的粗針的針尖上,沾著一點暗紅色的、新鮮的血跡。
老林如遭雷擊,僵在原地。桂芬跟出來,看到地上的死狗和工具,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死死捂住嘴。
東西是怎麼從裡屋跑到院子裡的?誰乾的?
老林猛地想起這些天聽到的關於自己手藝的議論,想起那些詭異的縫合傷口,想起針尖上那點血跡……一個荒謬又恐怖的念頭在他腦子裡炸開。
難道……夢遊?是自己?是自己半夜跑出去,殺了那些牲畜,又用那鬼一樣的手法把它們縫上?最後,連自己養了多年的狗都沒放過?
可自己為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而且,那些麻線,他從來不用那種線!
“是……是不是你……”桂芬也想到了這一點,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懷疑。
“是我個錘子!”老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臉紅脖子粗地吼道,“老子睡得死死的!再說,我殺它們搞啥子?我有病嘛!”
“那……那這些東西……”桂芬指著地上的工具。
老林說不出話了。他蹲下身,看著黑虎屍體上那醜陋的縫合痕跡,又看看那套跟了他十幾年、比婆娘還親的工具,一股巨大的冤屈和寒意裹住了他。
第二天,老林把黑虎埋在了屋後。他沒敢再聲張,連同那些工具,一起深深埋了進去。村子裡關於“縫屍鬼”的傳言越來越盛,大家都嚇得天黑就關門閉戶,沒人再敢晚上出來。
埋了黑虎之後,村子裡那種令人窒息的詭異事件戛然而止。再沒有家畜莫名其妙死亡,也沒有再出現那醜陋的縫合痕跡。
但籠罩在村子上空的恐懼並未散去,反而轉化成了一種更複雜的東西——猜疑和疏離。
老林能清晰地感覺到,村裡人看他的眼神變了,以前是帶著點對特殊職業的敬畏,現在則混雜著恐懼和探究,仿佛他身上沾著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連桂芬,雖然嘴上不再提,但夜裡睡覺總是背對著他,稍有動靜就繃緊了身體。
這種壓抑的日子過了好幾天,後山那片玉米地的主人總說地裡有惡臭味,請人把乾枯的玉米稈全砍了,準備放把火燒了,翻地種彆的。
微耕機犁到一半,就刨出了硬邦邦的東西——正是老林一個多月前發現的那具男屍。腐敗得更厲害了,但大致輪廓和那駭人的縫合傷口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