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張斌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他聽到了一種聲音。
很輕，很慢。
“嚓……嚓……嚓……”
像是有人用極慢的速度，用指甲在木質表麵上輕輕刮擦。
聲音的來源……是客廳。正是沙發那個方向。
張斌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他推了推身邊的王倩，王倩隻是咕噥了一聲，翻個身繼續睡。
刮擦聲持續著，不緊不慢，在寂靜的深夜裡格外清晰，折磨著張斌的神經。他鼓起最大的勇氣，極其緩慢地轉過頭，望向臥室門的方向。門虛掩著，外麵一片漆黑。
刮擦聲突然停止了。
張斌屏住呼吸。
幾秒鐘後，一種新的聲音響起。是布料摩擦的聲音。很輕微，像是有人非常緩慢地從沙發上站起來。
接著，是極輕極輕的腳步聲。不是穿著鞋，更像是赤腳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吧嗒……吧嗒……緩慢地，朝著臥室的方向移動。
張斌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他死死地盯著門縫下的那道陰影。腳步聲在門外停了下來。
門外一片死寂。那個東西，就站在臥室門外。
張斌能感覺到一道冰冷的視線穿透門板，落在他身上。他縮在被子裡，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王倩依然睡得很熟，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毫無察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門外沒有任何動靜。但那種被窺視的感覺絲毫沒有減弱。
突然，張斌看到臥室門的門把手，極其緩慢地，開始轉動了。
非常慢，幾乎看不出動靜，但那金屬確實在一點點地移動。
它要進來了！
張斌腦子裡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了。恐懼壓倒了一切。
他猛地從床上彈起來，不是衝向門口，而是本能地想要躲藏。他環顧四周，最後連滾帶爬地鑽進了床底。床下空間狹小，布滿灰塵，但他顧不上了，他隻想離那扇門遠一點。
他蜷縮在床底最深處，麵朝外，死死盯著門縫。門把手的轉動停止了。
然後，門被無聲無息地推開了一條縫。
黑暗中，張斌看到一雙腳站在門口。
那絕不是王倩的腳，也不是他的。那是一雙慘白慘白的腳，毫無血色，皮膚像是泡久了水的那種皺巴巴的白。腳趾纖細，指甲很長，和照片裡那隻手，以及他找到的那片指甲，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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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腳就靜靜地站在那裡，腳尖對著床的方向。
張斌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他看到那雙腳開始移動，極其緩慢地走進了臥室，停在了床邊。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小腿以下的部分。
那個東西，就站在床邊，低頭看著床上熟睡的王倩。
張斌在床下抖得厲害，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
床上，王倩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不安地動了動，發出一聲模糊的夢囈。
然後，張斌看到了他永生難忘的一幕。
那雙慘白的腳旁邊，開始有深色的、粘稠的液體，一滴滴地滴落下來。滴答……滴答……落在木地板上。是血。血量不大，但持續不斷。
更恐怖的是，他看到床上垂下來的床單，靠近邊緣的地方，也開始迅速被染紅。血跡不斷擴大，像是從床上湧出來的。
王倩的夢囈變成了短促的嗚咽，然後戛然而止。
張斌的大腦一片空白。他想衝出去，想救王倩，但極度的恐懼像水泥一樣凝固了他的四肢。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地上的血泊越來越大，幾乎要蔓延到床底。
那個白色的東西始終一動不動地站著。
過了不知道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鐘，也許是永恒。滴血的聲音停止了。那雙慘白的腳，緩緩地轉了個方向，然後，一步一步，無聲無息地走出了臥室門。
門，被輕輕帶上了。
臥室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濃鬱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
張斌一點點地從床底爬出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地板上那一大灘已經半凝固的暗紅色血液。然後，他看向床上。
王倩躺在那裡，眼睛驚恐地圓睜著，瞳孔已經散大。她的脖子被某種巨大的力量扭曲成一個不自然的角度，臉上殘留著極度恐懼的表情。
她的身上，特彆是胸口的位置，衣服被撕爛，露出下麵模糊的血肉，像是被什麼東西瘋狂抓撓過。床單已經被她的血浸透了。
張斌癱軟在地，發出不成聲的嘶嚎。
警察來了，現場被封鎖。法醫初步檢查，王倩的死亡時間在淩晨，死因是頸部折斷，以及失血過多。她身上有大量疑似指甲造成的撕裂傷。
現場沒有闖入痕跡，除了張斌的腳印和指紋，沒有發現任何其他人的痕跡。那片張斌撿到的灰白指甲，也不翼而飛，仿佛從未出現過。
張斌作為唯一在場者和配偶，接受了嚴格的調查。
但他語無倫次，一會兒說照片，一會兒說鬼手，一會兒說床下的白腳。他的說辭漏洞百出，精神狀況極差。因為沒有確鑿證據指向他殺，加上現場確實存在許多無法解釋的疑點，案件最終被懸置，傾向於定性為原因不明的惡性事件或張斌精神失常導致殺人。
張斌瘋了。他被送進了精神病院，整天蜷縮在角落，對著空氣喃喃自語，反複說著“照片”、“手”、“血”之類的詞。
這棟樓很快恢複了平靜，隻是鄰居們茶餘飯後，又多了一個談資。關於那戶半夜慘死的人家，關於那個瘋掉的男人，關於那個說不清道不明的邪門事件。
有人說，那房子以前就不乾淨；有人說，是惹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還有人說，曾在深夜看到那戶的窗口，隱約站著一個白色的影子。
真相如何，無人知曉。
隻是在這座龐大都市數不清的怪談傳說裡，又悄悄地多了一筆。沒有人知道它從何而來，因何而生，隻知道，有些看似平常的畫麵，或許早已埋下了不祥的預兆。當你發現時，往往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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