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太公壓低了聲音:“因為三十年前,炭窯那條路上出過事。村裡的二狗子晚上喝醉了,硬要走炭窯那條路回家,結果第二天被人發現昏迷在路上,臉上表情跟見了鬼似的。從那以後,村裡人晚上都繞開那條路。”
“您是說……劉老三的鬼魂嚇暈了二狗子?”我後背發涼。
七太公搖搖頭又點點頭:“說不準。後來二狗子醒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從七太公家出來,我心裡更加不安。接下來的幾周,我每次走夜路回村都提心吊膽,但再沒遇到過那個“人”。漸漸地,我也就把這事淡忘了。
直到一個月後,村裡的放牛娃小栓出了事。
那是個霧蒙蒙的下午,小栓放牛回來晚了,在山裡迷了路。等我們找到他時,已經是深夜。孩子蜷縮在一棵鬆樹下,渾身發抖,說話語無倫次。
“有個叔叔……帶我走……可是他沒有臉……”小栓反複說著這句話。
我心裡一驚,這不就是我看到的那個“人”嗎?
小栓的爺爺拍著孩子的背,輕聲問:“栓子,彆怕,慢慢說,那個叔叔帶你去了哪裡?”
“我找不到路……那個叔叔在前麵走……我就跟著……可是走著走著,他不見了……我就蹲在這裡等……”小栓抽泣著說。
大人們麵麵相覷,眼神複雜。福伯也在場,他走過來拍拍我的肩:“山子,你上次說的那個東西,又出現了。”
第二天,村裡幾個老人聚在一起商量這事。七太公說,劉老三的鬼魂可能是有未了的心願,所以一直在這一帶徘徊。
“我記得劉老三死的時候,最放不下的就是他老婆孩子。”七太公說,“他老婆叫秀英,孩子小名叫石頭,要是能找到他們,說不定能了卻劉老三的心願,讓他安息。”
“都五十多年了,上哪找去?”福伯搖頭。
“試試總比不試強。”七太公堅持道,“否則這麼鬨下去,遲早還要出事。”
村裡幾個老人分頭打聽,居然真找到了一點眉目。鄰村有個嫁過來的媳婦說,她娘家的村子裡有個叫秀英的老太太,年齡對得上,而且就是從我們這一帶搬過去的。
得到消息的第二天,七太公就讓我爹和福伯去了那個村子。果然,那個秀英就是劉老三的妻子,現在跟兒子住在一起。令人欣慰的是,她兒子劉石頭已經成了當地有名的企業家,開著一家建材廠。
當七太公托人帶話,說劉老三的鬼魂可能還在豬拱嘴一帶徘徊時,秀英和石頭決定回來看看。
他們回村那天,幾乎全村人都出來迎接。秀英已經滿頭白發,但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清秀。石頭則是個微胖的中年人,開著豐田酷路澤,與村裡的土路格格不入。
在七太公家,秀英抹著眼淚講述了當年的經曆:
“那天老三本來已經躲過紅衛兵了,可是聽說村裡王老漢被吊在柿子樹上拷打逼問,他非要回去幫忙。結果……結果就被那些天殺的打死了。”秀英哽咽著,“我帶著石頭逃到娘家,再沒敢回來。這些年,我常常夢到老三,他還是年輕時的樣子,一點沒變。”
七太公點點頭:“老三這是牽掛你們啊。秀英,我想著,是不是該給他做個法事,超度一下,讓他安息。”
秀英和石頭都同意了。石頭還表示,費用全部由他承擔,還想捐錢給村裡修土路。
法事定在三天後的晚上,地點就在豬拱嘴的岔路口。請來的道士在路口設了祭壇,擺上香燭紙錢和各種供品。村裡不少人都去了,我也站在人群後麵,心裡既緊張又期待。
法事進行到一半時,山上忽然起風了,吹得火盆裡的紙錢灰燼四處飛舞。道士搖鈴念經的聲音在夜色中回蕩,顯得格外詭異。
就在這時,我隱約看到炭窯小路的方向有個人影。月光下,那人影比上次清晰了許多,依然穿著深色衣服,但臉不再恐怖,反而顯得很平靜。他站在那兒,遠遠望著祭壇前的秀英和石頭。
秀英好像也感覺到了什麼,向著那個方向望去,眼淚無聲地流下。石頭攙扶著母親,神情肅穆。
道士繼續念經,燒了大量的紙錢和紙紮的房子、衣服。最後,他對著炭窯方向大聲說:“劉老三,你的心願已了,安心去吧!”
說來也怪,道士話音剛落,山風就停了,四周變得異常安靜。我再看向炭窯小路,那個人影已經不見了。
法事結束後,秀英和石頭在村裡住了一晚,第二天就離開了。臨走前,石頭留下了一大筆錢,讓村裡把豬拱嘴那段路修一修,安幾盞太陽能路燈。
“父親一生善良,就算成了鬼,也隻是想幫迷路的人,不會害人。”石頭說,“修好路,以後晚上走夜路的人就安全了。”
路燈安裝好的那天晚上,我特意又走了一趟豬拱嘴。電燈的光芒驅散了以往的陰森,路好走了,心裡也踏實多了。
自那以後,再沒人見過劉老三的鬼魂。他也許真的安心去了另一個世界,也許還在某個看不見的角落,默默地守護著這條他生前走過無數遍的路。
每當夜晚我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總會想起那個無聲的身影。生與死,人與鬼,或許並非絕對的對立。
有些執念,源於牽掛;有些恐懼,源於未知。而當理解與善意照亮了黑暗的角落,最詭異的傳說也能化作鄉土記憶中溫情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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