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哀鳴,但它沒有退縮,反而死死咬住了那條手臂,四隻爪子瘋狂地抓撓黑影的身體!
那黑影發出了更加尖銳、扭曲的嘶嚎,仿佛受到了重創。
它的形體開始劇烈地波動、渙散,那兩團暗紅色的光也明滅不定。屋裡的陰寒氣息如同潮水般退去,惡臭也淡了不少。
大壯趁機連滾帶爬地退回裡屋,用顫抖的手想把門關上。
我透過門縫,看到大白和那黑影在做最後的搏鬥。它的白毛幾乎被血染成了紅色,動作越來越慢,但它依然死死纏著那黑影,不讓它前進分毫。
終於,在一聲極度不甘、充滿怨毒的尖嘯後,那團黑影徹底消散了,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隻有滿院的狼藉、刺鼻的血腥和腐臭,以及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大白,證明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是噩夢。
油燈的火焰恢複了正常的昏黃,輕輕跳動著。
屋裡死一般寂靜,隻有我們一家三口粗重的喘息聲,以及妞妞終於爆發出來的、撕心裂肺的哭聲。
“大白!大白!”我哭著撲過去,跪倒在它身邊。
它躺在冰冷的地上,身體軟綿綿的,漂亮的白色長毛被鮮血和汙泥黏連在一起,多處傷口深可見骨,尤其是肩胛那個洞,還在汩汩地往外冒著血。
它的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隻有胸口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它還活著。那雙曾經清澈靈動的藍眼睛半閉著,失去了所有神采。
“得救它!必須救它!”我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著同樣驚魂未定、流著血的大壯。
大壯看著氣息奄奄的大白,又看看我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妞妞,這個剛才麵對惡鬼都沒有退縮的漢子,眼圈也紅了。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救!咱這就去城裡!幾十裡地,我騎三輪摩托,快!”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深更半夜,鄉村土路。大壯把三輪摩托蹬得飛快,發動機的轟鳴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我抱著用我舊棉襖緊緊包裹著的大白,坐在顛簸的車鬥裡。妞妞被我摟在懷裡,小小的身體還在不住地發抖,一路都在哭,哭聲被風吹得斷斷續續:“貓貓……大白……不要死……”
夜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又冷又疼。但我顧不上了,我隻感覺到懷裡的小生命體溫在一點點流失。
我不斷地對著它呼氣,徒勞地想要給它一點溫暖,不停地念叨著:“大白,堅持住,就快到了,你救了妞妞,救了我們全家,你不能有事,絕對不能……”
路兩邊的樹木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鬼怪,飛速地向後退去。
月亮不知何時躲進了雲層,天地間一片漆黑,隻有我們家這輛破舊的三輪車,載著微弱的希望和巨大的恐懼,在無邊的黑暗中拚命向前衝刺。
那幾十裡路,仿佛一輩子那麼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終於,遠處出現了縣城的燈火,雖然稀疏,卻像溺水之人看到的岸。
我們騎著摩托車不顧一切地衝進城裡,像無頭蒼蠅一樣尋找著“24小時寵物醫院”的牌子。
當終於看到那盞在深夜裡如同燈塔般亮著的燈箱時,我的眼淚再次決堤。
我們像瘋了一樣衝進醫院,把值班的年輕獸醫嚇了一跳。他看到血泊中的大白,立刻神色凝重,招呼護士準備搶救。
我和大壯被攔在手術室外,隻能透過玻璃,看著裡麵忙碌的身影,看著各種儀器被連接到大白弱小的身體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妞妞哭累了,在我懷裡沉沉睡去,小臉上還掛著淚珠。
大壯靠著牆,蹲在地上,雙手插在頭發裡,一動不動。
我站在手術室外,渾身冰冷,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幾乎無法呼吸。腦海裡全是這兩年來大白的點點滴滴:它剛來時喝米湯的笨拙樣子,它和妞妞在院子裡追逐嬉戲的快樂,它夜晚蜷在我腳邊的溫暖,還有剛才,它渾身是血、卻依然死死擋住那惡鬼的決絕身影……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開了。獸醫滿臉疲憊地走出來,摘下口罩:“失血過多,多處臟器受損,尤其是肩胛貫穿傷,差點傷到心臟……不過,命暫時保住了,接下來24小時是危險期,需要密切觀察。”
那一刻,我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幸好大壯及時扶住了我。眼淚不受控製地奔湧而出,但這一次,是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巨大的感激。
大白活了下來。
半個月後,它出院了,它成了我們家庭真正的一員,不再是寵物,而是我們的恩人,是我們的另一個孩子。
妞妞更加依賴它,有什麼好吃的,總要分給大白一半。
大白雖然重傷後身體大不如前,動作不再如從前那般矯健,但它對妞妞的守護之心從未改變,總是安靜地陪在她身邊,那雙藍眼睛裡的溫柔,能融化一切冰雪。
歲月靜靜流淌。妞妞一天天長大,上學,離家去外地讀大學。
而大白,在我們精心的照料下,雖然步履蹣跚,卻也活了很久很久,足足十七年。對於一隻貓來說,這已是罕見的高齡。
它的毛色不再如雪般純白,泛起了歲月的灰黃,動作遲緩,大部分時間都在陽光下打盹,呼嚕聲也變得沉重。但它看我們的眼神,依舊充滿了依戀和溫柔。
那年深秋,妞妞剛上大二。大白似乎預感到了什麼,變得格外黏人,總是用頭蹭我們的手,喉嚨裡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在一個午後,陽光很好,它挨個看了我們仨很久,然後,像往常一樣,慢吞吞地走出院子,消失在屋後那個長滿荒草的小山坡。
一開始我們沒在意,以為它隻是去曬太陽。
直到下午,它都沒有回來。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我的心。我們一家三口發瘋似的在山坡尋找,呼喚著它的名字。
最終,在小山坡的向陽麵,一棵葉子金黃的老銀杏樹下,我們找到了它。
它安詳地側臥在厚厚的、金黃色的落葉上,像是睡著了。身體已經冰冷僵硬,但臉上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仿佛隻是陷入了一場悠長而平靜的夢。
秋日的夕陽給它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四周靜悄悄的,隻有風吹過銀杏葉,發出的沙沙聲響,像是一首溫柔的挽歌。
我的眼淚瞬間湧出。妞妞撲過去,抱著大白已經冰冷的身體,放聲大哭,像失去了至親的姐妹。大壯這個沉默寡言的漢子,也彆過臉去,肩膀微微聳動。
我們把它葬在了那棵銀杏樹下,這裡陽光充足,可以俯瞰整個村莊和我們家的院子。
下葬的時候,妞妞從包裡拿出手機,點開了一首歌。旋律悠揚而帶著淡淡的傷感,是《鳳凰花開的路口》。
“時光的河入海流,終於我們分頭走,沒有哪個港口,是永遠的停留……”
歌聲在山坡上回蕩,伴隨著我們的抽泣聲。
我看著樹下那個小小的土堆,腦海裡像過電影一樣,閃現著與大白相處的十五年:從掌心那團微弱的小生命,到英勇搏鬥的白影,再到十七年默默而溫暖的陪伴……它用一生,報答了當年那份微不足道的善意,守護了這個家整整十七年。
“腦海之中有一個鳳凰花開的路口,有我最珍惜的朋友……”
是啊,該告彆了。我摟著泣不成聲的妞妞,看著眼眶通紅的大壯,輕輕對著那個小土堆說:
“大白,謝謝你。謝謝你來過,謝謝你守護了我們這麼久。累了,就好好睡吧。下輩子,還來做我們的家人,好嗎?”
“那就好好告個彆吧……”歌聲飄向遠方,融入了深秋高遠的天際。
鳳凰花開的季節或許不屬於北方鄉村的深秋,但離彆的路口,卻以另一種形式,存在於我們每個人的生命裡。
而大白,就是我們在這個路口,遇到的,最勇敢、最溫暖的天使。
它的影子,如同那年冬天它純淨的毛色,將永遠烙印在我們心底,潔白,而永恒。
喜歡靈異短篇故事集請大家收藏:()靈異短篇故事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