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丈夫死後的第七天,我收到了他發來的短信。
手機屏幕亮起的那一刻,我正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裡,窗外城市的燈火像一片虛假的星空。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老公”兩個字,下麵隻有簡短的一句話:“老婆,我馬上到家。”
我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李明已經死了,我親眼看著他的棺材被泥土掩埋。他的手機也隨著他一起火化了。這條短信像一塊冰,順著我的脊椎滑下去。
我顫抖著回複:“你是誰?”
幾乎在發送的同時,回複就來了:“彆開玩笑,給我留門。今天把你的蛤蜊乾到吐白沫。”
這語氣,這用詞,完全就是李明。尤其是“蛤蜊吐白沫”這幾個字,是他每次出差回來暗示性的話,他這麼一說每次都會把我綁起來,用震動棒。
我一陣恐懼。這不可能是什麼惡作劇,除了我們倆,沒人知道這種私密的對話。
我猛地關掉手機,把它扔到沙發另一端,仿佛那是個燙手的山芋。一定是太累了,出現幻覺了。對,就是這樣。我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這七天,處理喪事,應付親友,我已經筋疲力儘。
我起身去廚房倒了杯水,冰涼的水滑過喉嚨,稍微平複了狂跳的心臟。一定是錯覺。我走回客廳,鼓起勇氣看向手機——屏幕是黑的,安靜地躺在那裡。看,果然是幻覺。我鬆了口氣,跌坐回沙發,用手揉著太陽穴。
就在這時,手機又亮了。
嗡嗡的震動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刺耳。我死死盯著它,不敢去碰。屏幕持續亮著,顯示著來自“老公”的新消息。不是幻覺。它就在那裡。
我咬緊牙關,爬過去,撿起手機。新消息寫著:“怎麼不開門?我聽到你在裡麵走動的聲音了。”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我剛才確實在廚房走動,客廳和門廊隻隔著一堵牆。門外……有東西?它聽到了我的聲音?
我屏住呼吸,赤著腳,像貓一樣悄無聲息地挪到大門邊。我不敢看貓眼,那種被反向窺視的恐懼感讓我卻步。我把耳朵緊緊貼在冰涼的門板上。
一片死寂。
樓道的聲控燈早就該滅了,外麵不應該有任何聲音。可就在我稍微放鬆的刹那,一個清晰的、有節奏的“叩,叩,叩”響了起來。
不是用手拍門,更像是……用指甲輕輕敲擊門板的聲音。一下,又一下,不緊不慢,帶著一種令人發瘋的耐心。
我像被電擊一樣彈開,後背重重撞在牆壁上,痛感讓我稍微清醒。這不是夢。有東西在外麵。一個用著李明手機、知道我們之間私密對話的東西,正在門外,用指甲敲著我家的門。
我衝回客廳,抓起手機,手指顫抖得幾乎握不住。報警來不及了,我撥通了小區保安室的電話,眼睛死死盯著大門方向,生怕那扇門會突然被撞開。
“喂?保安室嗎?”我的聲音嘶啞,“我是三棟2701的住戶,我家門口有……有可疑的人!一直在敲門!你們快派人上來看看!”
電話那頭的保安似乎有些疑惑,但還是答應了:“好的,李太太,我們馬上派人上去。”
等待的幾分鐘,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我蜷縮在沙發角落,抱著一個靠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大門。門外的敲擊聲不知何時停止了,但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反而更加強烈。
終於,鈴聲響了,是保安。我撲過去接起。
“李太太,我們到了。門口……沒人啊。”保安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帶著一絲不確定。
“不可能!他剛才還在敲門!用指甲敲的!你們再仔細看看!”我幾乎是在尖叫。
“真的沒人。樓道裡很乾淨,燈也亮著。我們檢查了消防通道,也沒人。”保安頓了頓,小心地問,“李太太,您……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需不需要幫忙叫醫生?”
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頭頂。他們沒看到?為什麼?那個東西……隻有我能感知到?
“不……不用了。謝謝,可能……可能是我聽錯了。”我無力地掛斷電話,渾身發冷。
我失魂落魄地走回客廳,手機又響了。還是“老公”。
“保安走了。現在可以給我開門了吧?真想馬上舔你逼。”
它知道保安來了!它知道保安走了!它一直在看著!我的視線瘋狂地掃過客廳的窗戶,外麵是對麵樓的牆壁,不可能看到樓道的情況。那它是怎麼知道的?它到底在哪裡?
恐懼像潮水般淹沒了我。我意識到,這或許不是簡單的騷擾或惡作劇。這更像是……某種東西回來了。某種不屬於活人世界的東西,正用著我丈夫的身份,糾纏著我。
我強迫自己思考。李明是怎麼死的,車禍。一場極其慘烈的事故。他被一輛失控的貨車撞飛,身體幾乎斷成兩截。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是難以置信的驚恐,手裡還死死攥著手機,屏幕碎得像蜘蛛網。而那部手機,理應和他一起化為了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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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部“灰燼”中的手機,正不斷地給我發信息。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短信斷斷續續地發來。
“老婆,記得我們第一次在那沙發上嗎?蟾蜍爬滑石,我是蟾蜍,你是滑石,你當時逼水直流。”
“上次把你綁成大字,黑逼一覽無遺。”
內容完全是李明生前會說的渾話。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紮在我記憶的痛處,既讓我恐懼,又勾起那些曾經有過的回憶。
我試圖關機,但手指按在關機鍵上,屏幕卻毫無反應,像是手機已經不受我控製。我想到把手機扔掉,甚至砸碎,但一種莫名的恐懼阻止了我——如果激怒了“它”呢?
夜深了。我不敢回臥室,隻好蜷縮在客廳沙發,用毯子把自己裹緊。我不敢關燈,讓客廳所有的燈都亮著,仿佛光線能給我一些可憐的安全感。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睡著了,但又好像一直清醒著。我感覺到身邊的沙發墊微微塌陷下去一點,就像有人坐了下來。我甚至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帶著淡淡腐敗氣息的“存在”靠近我的後背,像以前李明從後麵抱住我一樣。
但沒有重量,隻有刺骨的寒冷。
一個冰冷的東西,像手指,又像彆的什麼,輕輕劃過我的後頸,順著脊椎一路向下。沒有實質的觸碰,但那冰冷的觸感卻清晰得讓人頭皮發麻。
我嚇得渾身僵硬,連呼吸都停了。我不敢動,不敢睜眼,生怕一轉身就看到無法承受的景象。
過了一會兒,那冰冷的觸感和塌陷感消失了。我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氣,冷汗已經浸透了睡衣。
沙發上除了我,空無一物。但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混合著血腥和焦糊的怪異氣味。不,不能想味道,我命令自己停止聯想。
我看向手機,它安靜地躺在茶幾上,屏幕漆黑。
天快亮時,我才在極度的疲憊和恐懼中昏睡過去。
第二天,我被刺眼的陽光喚醒。全身酸痛,像被打過一頓。我第一反應是抓起手機——沒有新短信。一切正常。難道昨晚真的是一場噩夢?因為悲傷過度產生的幻覺?
我抱著僥幸心理,試圖讓生活回歸正軌。我給自己做了簡單的早餐,雖然食不知味。我打開電視,讓房子裡有點聲音,驅散那死寂。
白天平靜地過去了。沒有短信,沒有敲門聲。我開始真的相信,那隻是壓力導致的崩潰。我甚至開始計劃聯係心理醫生。
傍晚,我出門去附近的超市買點東西。走出樓道,夕陽西沉,天色昏暗。小區裡人來人往,充滿生活氣息,這讓我感到一絲安心。
就在我走到小區門口時,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不是短信,是電話鈴聲。我掏出來一看,屏幕上赫然顯示著——“老公來電”。
我的心臟幾乎跳出喉嚨。周圍是下班歸家的人群,孩子的嬉笑聲,小販的叫賣聲,但這一切聲音都仿佛離我遠去,隻剩下那個瘋狂震動的手機和那個刺眼的名字。
我該接嗎?還是該扔掉它?
鬼使神差地,我滑動接聽,把手機放到耳邊。我沒有說話,隻是屏息聽著。
電話那頭,先是一陣嘶嘶啦啦的電流雜音,像是信號極差。然後,雜音中,傳來一個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李明的聲音,但扭曲、斷續,像是從極遙遠的地方,或者……極深的地方傳來。
“老婆……我……好疼啊……”
聲音裡帶著一種非人的痛苦和壓抑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