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曉穀的寒風,裹挾著細碎的雪沫,在初具規模的寨牆和哨塔間盤旋嗚咽。
新立的木樁散發著鬆脂的清香,與穀底鐵匠棚裡飄出的煙火氣、新墾坡地上泥土的腥氣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特的、生機勃勃的味道。
營地裡人影穿梭,叮當的打鐵聲、號子聲、孩童的嬉鬨聲交織,驅散著冬日的死寂。
楚驍站在穀口新立的哨塔下,背靠著冰冷的木柱。
肋下的舊傷在持續的低溫和操勞下,如同被冰封的火山,每一次呼吸都帶來沉悶的、深入骨髓的鈍痛。
左肩的刀口愈合處依舊隱隱作痛,精神世界的裂穀更是如同一個無底深淵,持續吞噬著他的精力,帶來陣陣眩暈和如同被億萬根冰針穿刺的裂痛。
他臉色蒼白,嘴唇乾裂,唯有那雙眼睛,依舊銳利如鷹隼,掃視著營地的每一個角落。
寨牆的加固、哨塔的完善、新墾地的擴大、鐵器的不斷產出……初曉營如同一個蹣跚學步的孩童,在冰天雪地中頑強地成長著。
然而,楚驍深知,這份脆弱的安寧,如同冰麵上的薄殼,隨時可能被外界的風暴擊碎。
一陣沉悶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穀口的平靜。幾匹快馬卷著雪塵,停在寨牆外。
為首一人,身披半舊明光鎧,正是李剛校尉。
他翻身下馬,目光銳利地掃過初具規模的寨牆和哨塔,又望向穀內熱火朝天的景象,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滿意和……一絲更深的憂慮。
“楚總旗!”李剛的聲音帶著慣有的威嚴,大步走進寨門。
“卑職參見校尉大人!”楚驍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抱拳行禮。
阿狗和楊伯等人也連忙躬身。
李剛擺了擺手,目光落在楚驍蒼白的臉上和肩頭隱約可見的繃帶輪廓上,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傷……還沒好利索?”
“謝校尉關心,無礙。”楚驍聲音平靜。
李剛不再多問,徑直走向營地中央。
他仔細查看了新打造的鐵鋤、鐵鎬,又走到新墾的坡地旁,看著那整齊的壟溝和覆蓋的草氈,微微頷首。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鐵匠棚裡那堆新打製的、刃口閃著寒光的農具上,眼中滿意之色更濃。
“不錯!楚總旗,你果然沒讓本將失望!”李剛的聲音帶著一絲難得的讚許,“這營寨,這鐵器,這開墾……比本將預想的還要好!尤其是那鹽……”他壓低了聲音,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品質極佳!上峰……很滿意!”
楚驍心中了然。李剛口中的“上峰”,恐怕不止是雁門關的將領,更可能是他背後需要打點的那些“貴人”。
鹽,已經成為李剛手中重要的政治籌碼。
然而,李剛臉上的滿意之色並未持續多久。他走到楚驍身邊,避開眾人,眉頭再次緊鎖起來,聲音低沉得如同壓著千斤巨石:“楚驍,鹽是好東西,能解燃眉之急,也能打通關節。但……眼下有個更大的難題,讓本將寢食難安!”
楚驍眼神微凝:“校尉請講。”
李剛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胸中的鬱結吐出:“是兵甲!前線的哨堡……兵甲匱乏到了極點!弟兄們手裡的家夥……破銅爛鐵!刀卷刃,槍頭鏽,甲片薄得像紙!對上梟胡人的彎刀鐵騎……一個照麵就斷!就折!就穿!”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木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眼中充滿了憤怒和無奈:“多少好兒郎!不是死在衝鋒的路上,是死在自己手裡這堆破爛上!憋屈!窩囊!”
楚驍沉默地聽著。他能想象那慘烈的畫麵。
劣質的兵器在戰場上,就是催命符。
“後勤!”李剛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那幫蛀蟲!雁門關撥下來的新兵械,全卡在劉主簿劉文遠)那狗東西手裡!克扣!倒賣!中飽私囊!運到前線的,十不存一!還都是些挑剩下的次品!本將的折子遞上去,如同石沉大海!那劉文遠背後……站著的是京裡的貴人!”
劉主簿!
劉文遠!
這個名字第一次清晰地出現在楚驍耳中。
一個卡在後勤命脈上的、貪婪的勳貴爪牙!
李剛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一樣,身體猛地一轉,仿佛失去了重心一般。
他的雙眼布滿了血絲,那是長時間的焦慮和失眠所導致的。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楚驍,就像一個在黑暗中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人,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期待。
“楚驍!”李剛的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喉嚨,“本將知道你有本事!能化腐朽為神奇!你看那鹽,竟然能從土裡變出來!這簡直就是奇跡啊!”
他的手顫抖著,指著地上那些破爛不堪的兵甲,“可這兵甲……這破爛鐵片子……你能不能也想想辦法?哪怕隻是讓它們不那麼容易斷!不那麼容易卷刃!讓弟兄們手裡的家夥,能多砍幾下!多擋幾刀!”
李剛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幾乎是在哀求了,“這……這是本將最後的指望了!前線……撐不了多久了!”他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深深的無奈和絕望,仿佛已經走到了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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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升兵器質量?金屬強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