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初刻,天地未明。
初曉穀的寒風裹挾著刺骨的雪沫,抽打在每一張緊繃的臉上。
營地中央,五十輛經過加固的輜重車如同沉默的巨獸,整齊排列。
車廂兩側加裝的厚木板和生牛皮護板,在微弱火把的映照下泛著冰冷的幽光。
車轅旁,八十名初曉營精銳如同標槍般挺立。
長矛手肩扛加長加重的硬木矛,矛尖在昏暗中閃爍著淬火的寒芒;弓弩手背負改良強弩,腰間箭壺插滿特製的破甲箭;偵察組和爆破組的成員則顯得更加精悍內斂,短刀、繩索、油布包裹的陶罐緊貼身體。
空氣凝固得如同鐵塊,隻有粗重的呼吸聲和寒風刮過護板的嗚咽。
楚驍站在最前一輛輜重車旁,臉色蒼白如紙,嘴唇緊抿,沒有一絲血色。
肋下的舊傷在持續的陰冷和緊繃中,如同被無數根生鏽的鐵釘反複攪動,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悶痛。
精神世界的裂穀深處,那玉佩傳來的冰冷、死寂的惡意氣息如同附骨之蛆,持續侵蝕著他的意誌,帶來陣陣眩暈和針紮般的裂痛。
但他脊背挺得筆直,眼神銳利如鷹隼,掃過每一張肅穆的臉龐。
“都頭!鷹揚堡糧隊已至穀口!”阿狗的身影如同狸貓般從黑暗中竄出,低聲稟報。
他身後,是李剛校尉率領的鷹揚堡主力——兩百名衣衫襤褸、麵有菜色、手持破舊兵刃的老弱輔兵。
隊伍中夾雜著幾十輛同樣破舊不堪的糧車,上麵堆滿了用油布覆蓋的糧袋。
三萬石軍糧,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得整個隊伍步履蹣跚,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李剛策馬來到楚驍麵前,他臉色同樣凝重,布滿血絲的眼睛裡充滿了決絕和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
他看了一眼初曉營那支裝備精良、士氣沉凝的隊伍,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最終化為一聲低沉的命令:“出發!”
沉重的車輪碾過凍土,發出“嘎吱嘎吱”的呻吟,混合著雜亂的腳步聲,打破了黎明前的死寂。
龐大的糧隊如同一條垂死的巨蟒,緩緩蠕動,向著東方那片被灰暗天幕籠罩的、如同巨獸獠牙般猙獰的山脈——黑風峽,蜿蜒而去。
…………
黑風峽入口,如同地獄的巨口,在灰蒙蒙的天光下緩緩張開。
兩側的峭壁高達百丈,如同被巨斧劈開,陡峭得近乎垂直。
岩石呈現出一種死寂的灰黑色,布滿了風蝕的溝壑和猙獰的怪石,如同無數扭曲的鬼影,在彌漫的薄霧中若隱若現。
穀口狹窄,僅容三車並行。
一股陰冷、帶著濃鬱土腥和某種若有若無腐朽氣息的風,從峽穀深處呼嘯而出,如同冰冷的舌頭,舔舐著每一個踏入者的肌膚,帶來刺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停!”楚驍的聲音嘶啞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隊伍雜亂的聲響。
糧隊緩緩停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驚恐地望向那幽深、死寂的峽穀。
風聲在狹窄的入口處變得尖銳淒厲,如同無數亡魂在哭嚎。
楚驍翻身下馬他強忍著肋下的劇痛),走到隊伍最前方。
玉佩傳來的冰冷惡意感驟然增強!
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浸透了他的靈魂!
眼前仿佛又閃過那破碎的幻象——粘稠的血霧、蠕動的怪石、亡魂的哀嚎!
他猛地甩了甩頭,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眩暈感。
“傳令!”楚驍的聲音冰冷如鐵,在峽穀入口回蕩:“一!所有車輛!間距拉大!至少三丈!不得擁擠!”
“二!所有車輛!牛皮護板升起!覆蓋車廂!遮擋箭矢!”
“三!長矛隊!前隊變後隊!後隊變前隊!護衛糧車兩翼!結圓陣!長矛向外!”
“四!弓弩手!分散!占據車隊中段高地!弩上弦!箭搭好!無令不得發射!”
“五!輔兵!居中!推車!不得喧嘩!違令者斬!”
一道道命令清晰、果斷,如同冰冷的鐵律!
初曉營的精銳立刻行動起來!
長矛手迅速調整位置,三十人一組,在糧車兩側形成兩道稀疏但堅韌的矛林!
矛尖斜指前方,閃爍著森然寒光!
弓弩手則如同靈巧的山貓,迅速攀上糧車或附近稍高的岩石,強弩張開,冰冷的箭簇對準了幽暗的峽穀深處!
輔兵們則手忙腳亂地升起牛皮護板,笨重的木板和堅韌的牛皮將車廂側麵和頂部勉強覆蓋,形成簡陋的防護。
“阿狗!”楚驍的目光轉向少年斥候隊長。
“在!”阿狗挺直腰板,小臉繃得緊緊的,眼中閃爍著緊張和興奮交織的光芒。
“帶偵察組!上崖!”楚驍指向峽穀兩側陡峭的岩壁,“找製高點!盯死峽穀每一個彎道!發現敵蹤!煙火為號!”
“爆破組!”楚驍的目光轉向王錘子。老鐵匠臉色凝重,雙手下意識地護著胸前鼓囊囊的油布包。
“王師傅!帶人!跟我來!”楚驍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冰冷的殺意,“選狹窄彎道!埋‘絆索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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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狗和王錘子齊聲應諾,帶著各自的小組,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在嶙峋的怪石陰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