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阿公那句“鼓藏節讓你看,讓你拍”,如同一聲驚雷,不僅炸響在淩墨耳邊,也透過那扇木門隱約傳到了外麵守候的節目組眾人耳中。
當淩墨從裡間走出來時,鄭導演和幾個核心成員立刻圍了上來,臉上又是激動又是難以置信。
“淩老師!龍阿公他……他真的答應了?”鄭導演的聲音都帶著顫音,這簡直是峰回路轉,絕處逢生!
淩墨點了點頭,臉上卻沒什麼喜色,反而帶著一絲凝重:“答應了,但有個條件,隻能在‘鼓藏節’當天拍攝。而且,阿公似乎還有話沒說。”
“鼓藏節?那是什麼時候?”鄭導演趕緊問旁邊的向導阿幼。
阿幼臉色也有些激動和緊張:“鼓藏節是我們黑苗寨最盛大、最神秘的祭祀祖先的節日,十三年才舉行一次!具體日期由寨老們根據月亮和星辰的位置推算,一般不對外宣布。按照推算,應該就在這幾天了!”
十三年一次!機會難得!鄭導演立刻意識到這其中的巨大價值,但也感到了壓力,時間緊迫,必須做好萬全準備。
“淩老師,這次多虧了你!你是怎麼說服龍阿公的?”鄭導演好奇地問。
淩墨簡單說了修複麵具的事,輕描淡寫,但眾人聽得卻是心驚肉跳。在那種情況下,敢對人家視若珍寶的祖傳麵具動手,還能完美修複,這膽識和手藝,真是沒誰了!
彈幕這會兒也終於從斷斷續續的信號中拚湊出了大概,瞬間沸騰!
“臥槽!十三年一次的祭祀!被墨哥趕上了?”
“修複國寶級麵具?墨哥這手藝真是通神了!”
“龍阿公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牛逼!”
“期待鼓藏節!感覺會有大場麵!”
就在這時,阿幼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對淩墨低聲說:“淩老師,阿雅婆……她想見見你。”
阿雅婆?就是鄭導演之前提到的,寨子裡另一位支持將文化傳出去的老人。
淩墨心中一動,點了點頭:“好,麻煩阿幼你帶路。”
阿雅婆住在寨子另一頭,一間更顯古舊但收拾得十分乾淨的吊腳樓裡。她年紀看起來比龍阿公還大,滿頭銀絲,臉上布滿深深的皺紋,但一雙眼睛卻異常清澈溫和,看到淩墨進來,她露出了一個慈祥的笑容,用流利得多的普通話說道:“孩子,你來啦。坐。”
她麵前的火塘裡,柴火劈啪作響,映照著她平靜的臉龐。
“阿雅婆,您找我?”淩墨恭敬地坐下。
阿雅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一個黑陶罐,倒了碗渾濁卻帶著清香的米酒遞給淩墨,然後幽幽地歎了口氣:“阿龍那個倔老頭,總算想通了一點。他守著那些老規矩,怕祖宗怪罪,怕神靈降禍,心思是好的,就是太固執了。”
她看著跳動的火焰,眼神有些悠遠:“可他忘了,祖宗傳下這些東西,不是為了把它們帶進棺材裡,而是希望子孫後代能記住我們從哪裡來,我們的根在哪裡。如果人都沒了,誰還記得這些歌,這些舞?那才是真正的對不起祖宗。”
淩墨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阿雅婆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淩墨:“孩子,我感覺得到,你跟那些一般的‘外麵人’不一樣。你身上,有跟我們老祖宗很像的‘氣’。阿龍那把老骨頭,是被你的本事和誠意打動的。但光有他點頭,還不夠。”
“阿婆您的意思是?”
“寨子裡,像阿龍那樣想的老家夥,還有幾個。而且,‘鼓藏節’不是小事,到時候全寨的人都會看著。”阿雅婆語氣嚴肅起來,“你得讓他們心服口服,至少,不能讓他們在關鍵時刻出來搗亂。”
“怎樣才能讓他們心服?”淩墨問。
阿雅婆沉吟片刻,緩緩說道:“我們黑苗的古歌,分很多部。祭祖的、敘事的、談情說愛的……阿龍擅長的是祭祖古歌和儺戲。而我……”她臉上露出一絲傲然,“我阿雅,是寨子裡最後一個能完整唱出《遷徙古歌》的人。”
《遷徙古歌》?淩墨眼神一凝。這通常是一個民族最核心、最古老的記憶,記載著祖先的來源和波瀾壯闊的遷徙史。
“這部古歌,很長,很難。裡麵有很多古老的詞句,現在的年輕人都聽不懂了。”阿雅婆看著淩墨,“明天晚上,月亮升到杉樹梢的時候,你來找我。我唱,你聽。如果你能聽懂,哪怕隻是一小部分,能說出點門道來……那些老家夥,至少會高看你一眼。到時候在鼓藏節上,他們就算心裡不樂意,明麵上也不會太過分。”
這是考驗!也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