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車在盤山公路上行駛了兩個多小時,窗外的風景悄然變化,從最初一望無際的平坦農田,逐漸過渡到連綿起伏的青翠山巒。陽光透過雲層灑落在山坡上,樹影斑駁,層層疊疊的綠意沿著山勢鋪展,仿佛一幅緩緩展開的畫卷。空氣也變得愈發清新濕潤,帶著山林特有的草木清香,輕輕湧入車內。
“同學們,我們馬上就要到了!請大家檢查好自己的隨身物品,準備下車!”輔導員的聲音通過車廂頂部的喇叭傳來,略帶沙啞卻清晰有力,驚醒了幾個靠在椅背上打盹的學生。
車廂裡頓時熱鬨起來,原本安靜的氛圍被打破。有人揉著惺忪睡眼坐直身體,有人迫不及待地探頭看向窗外。山路儘頭,一片開闊地帶豁然出現——高聳的鐵絲網圍欄環繞四周,崗哨挺立,哨兵站姿筆直,目光如炬;一排排灰白色調的營房整齊排列,屋頂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入口處懸掛著一條巨大的紅色橫幅,上麵寫著:“熱烈歡迎京市大學2023級新生入營集訓!”字跡遒勁有力,迎風招展。
車隊緩緩駛入基地大門,在指定區域平穩停下。車門“嗤”地一聲打開,一股夾雜著泥土芬芳與青草氣息的山風撲麵而來,瞬間驅散了車內的悶熱,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所有人,按順序下車!以學院為單位集合!”幾名身穿迷彩常服的教官早已守候在車旁。他們個個身姿挺拔,聲音洪亮,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其中一名教官手持擴音器,一邊指揮一邊掃視人群,眼神銳利如鷹。
新生們拖著行李陸續下車,腳步略顯慌亂。有人差點被台階絆倒,有人忙著拉緊背包帶,還有人低頭翻找學生證。他們在空地上按照指示站成隊列,歪歪扭扭,間距不一,像一群剛出籠的小鳥,既好奇又拘謹。
四周群山環抱,蒼翠欲滴,遠處隱約傳來整齊劃一的口號聲和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回蕩在山穀之間,更添幾分肅穆與莊重。
湯予竹站在中文係的隊伍中,微微仰頭環顧四周。基地占地極廣,布局嚴謹。前方是寬闊的訓練場,設有高低障礙、獨木橋、攀爬網等器械,地麵鋪著深褐色的橡膠顆粒;左右兩側是成片的營房區,灰撲撲的三層小樓一字排開,外觀統一,窗戶明亮,窗台上不見一絲雜物;更遠處依稀可見靶場輪廓,槍聲零星響起,夾雜著指令口令。一切都井然有序,透出軍事化管理特有的冷峻與紀律感。
“立正!稍息!”一位肩章上綴著上尉軍銜的軍官大步走上前方平台,手握擴音器,聲音沉穩而有力,“歡迎各位同學來到鳳凰山軍事訓練基地!我是本次軍訓團團長,姓李。從現在起,你們不再是普通大學生,而是即將接受嚴格軍事訓練的預備役學員!”
他的目光如刀鋒般掃過全場,原本還在低聲交談的隊伍瞬間鴉雀無聲。
“在這裡,你們要忘記過去的懶散與隨意,學會服從命令、遵守紀律、團結協作!接下來的十五天,我希望你們能嚴於律己,錘煉意誌,強健體魄!有沒有信心?”
“……有。”回應稀疏無力,像是被風吹散的落葉。
“我沒聽見!有沒有信心?!”李團長猛然提高音量,聲如洪鐘。
“有!”這一次,聲音齊整了許多,雖仍顯生澀,卻已有了幾分氣勢。
“好!各連連長,按計劃帶新兵回宿舍整理內務,半小時後操場集合,參加開訓動員大會!”
命令下達,各連教官迅速行動。湯予竹被分到三營二連一排。她們的連長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年輕中尉,皮膚因長期日曬呈古銅色,眉宇間透著乾練與堅毅,眼神銳利如電,走路時步伐穩健,落地有聲。他自我介紹道:“我姓李,是你們的連長。接下來的日子,我會帶你們完成訓練任務。”
李連長帶領隊伍走向分配的營房。推開房門,八人間的宿舍映入眼簾:上下鋪鐵架床並列兩排,床板上鋪著薄薄一層棕墊,觸感偏硬;房間中央是一張深棕色長條桌,桌麵擦得發亮;牆角擺放著八個統一規格的儲物櫃,編號清晰;地麵是平整的水泥地,反著淡淡的光澤,窗戶乾淨透明,但整體陳設極為簡樸,幾乎沒有任何裝飾。
“按照床位名單,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背包歸位,換上作訓服,紮緊武裝帶,水壺灌滿水!十分鐘後門口集合,學習疊被子!”李連長語速快而清晰,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宿舍內立刻忙碌起來。拉鏈聲、腳步聲、衣物摩擦聲交織在一起。湯予竹動作麻利,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下鋪。她將行李放在床尾,取出作訓服迅速換上。衣服略寬,但當她將武裝帶緊緊係在腰間時,整個人立刻顯得利落挺拔。她提起水壺去接水,回來後開始研究那床軍綠色棉被——蓬鬆厚實,摸上去柔軟,卻要疊成棱角分明的“豆腐塊”,難度可想而知。
十分鐘哨響,所有人衝出宿舍,在門前列隊。李連長站在前方,親手示範如何疊被:先將被子平鋪壓實,用尺子劃出折痕,再反複折疊、摳角、修邊,動作行雲流水,乾脆利落。不到三分鐘,一床方正平整、四角銳利的“豆腐塊”赫然成型,宛如藝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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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楚沒有?這就是標準!每天早操後內務檢查,不合格的重新整理!現在,回去練習!”
回到宿舍,眾人紛紛與被子“搏鬥”。有人用力拍打試圖壓平,有人用書本壓角,還有人對著鏡子比劃手法。湯予竹靜靜回憶連長的動作,一步步模仿:壓、折、捏、摳、修。她耐心細致,雖速度不快,但經過幾次嘗試,竟也疊出了一個接近標準的“豆腐塊”。邊緣雖不夠鋒利,但整體方正,線條清晰,在一群歪斜鬆垮的“麵包被”中格外醒目。
同宿舍的女生圍過來驚歎:“你這太厲害了!怎麼做到的?”湯予竹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內務整理完畢,再次集合。全體新生被帶到主操場。烈日當空,熱浪撲麵,但操場上已站滿了迷彩方陣,密密麻麻,氣勢恢宏。主席台上,基地領導與校方代表依次發言,講話簡短卻充滿力量,勉勵大家珍惜機會,勇於挑戰,不負青春。
湯予竹站在隊列中,身姿筆直,額頭滲出細汗,陽光照在臉上有些灼熱。她聽著台上的話語,看著身邊一張張年輕而專注的臉龐,心中那份初來乍到的好奇漸漸沉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與莊嚴感。她明白,這十五天不僅是體能的考驗,更是意誌的磨礪。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山間的空氣清涼沁肺,帶著泥土與草葉的氣息,也夾雜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挑戰意味。
她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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