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幕昭雪三年後,陸沉江浮,龍淵再起)
一、龍脊火脊江底鐵冠
江南三月,梅雨如絲,卻壓不住武昌城外的江麵夜半泛紅。
漁民傳:子時一過,江心似有萬丈火脊破浪,火光裡隱現鐵冠巨人,以頭頂一柱赤焰,照出江底累累白骨。
更怪的是,白骨皆作跪姿,額心一點金紅,像被火筆點過。
守備副將裘猛不敢隱瞞,八百裡加急遞往京師。
折子未到,武昌已先失火——
火自江心起,逆燒城垣,水撲不滅,反借水勢,越燒越旺。
火舌所過,屋瓦不焦,惟磚縫滲水處,皆現同一行小字:
“龍淵熾翎,陸沉江浮。”
字由赤藻金汁凝成,手觸即化,惟目可視。
百姓大駭,閉門罷市,卻於當夜聽見江底傳來鐵鏈拖地之聲,自西而東,似有無形巨物,沿江底緩步登岸。
二、無名礁令黑帆再出
同日,南海“無名礁”。
赤藻金汁已枯,唯餘一圈赤黑交纏的礁石,像巨獸啃剩的骨殖。
礁頂,一麵白底新帆迎風而立,帆中央留一稚童掌印,指節處早被日光曬成淡金。
掌印下,沈星野負手而立,披發無冠,隻以一根褪色鮫絛束袖。
他麵前,跪著七人——
鮫人、殘兵、倭刀客、逃書生、苗女、墨家遺徒、前錦衣衛小旗。
七人掌心皆烙有赤金火疤,形狀同日,此刻齊以掌貼地,口稱:
“請礁主起龍淵。”
沈星野不語,隻抬手擲下一物——
那是一截鏽釘,釘上仍穿一張空白絹,卻已被海水泡得發硬。
釘尖觸礁,發出“叮”一聲脆響,像敲在某種空心鐵骨上。
響聲未絕,礁麵自行裂開,露出一條僅容一人的黑石階,階下無燈,卻隱隱有火脊之光,一閃即滅。
沈星野率先下行,七人魚貫隨之。
石階儘頭,是一座倒置的穹窟,穹頂朝下,嵌滿鐵冠巨人石像,像首皆斷,唯餘頸口一孔,孔中滴落赤金汁,落地凝成小小“日”形。
窟中央,泊著一艘奇形艦——
龍骨為鐵,龍首無角,惟額心嵌一簇赤焰,焰長尺許,水不能滅,艦名以火篆書於艏:
“熾翎”。
艦身遍覆黑鱗,鱗下暗藏風孔,孔內時有火霧噴薄,像龍在喘息。
沈星野撫艦,低語:
“三年前,我以火焚詔,今以火召龍。
龍淵者,非複沈氏之劍,乃天下之楔。
楔入舊脊,陸沉則江浮,江浮則新脊出。”
七人齊應:
“諾!”
窟頂鐵冠巨人似聞人聲,齊轉頸孔,赤金汁驟滴成雨,雨落艦身,黑鱗得火,片片倒豎,竟發出鐵器交擊之吟。
“熾翎”得火,自窟底裂縫緩緩上浮,所過處,礁石讓道,赤藻再生,像迎接一場遲到的春雷。
三、江火夜行稚子借浪
武昌城,火已連燒七晝夜。
守備裘猛被迫棄城,率殘兵護百姓渡江北逃。
行至鸚鵡洲,忽見上遊漂來一葉烏篷小船,船頭立一稚童,披明黃袍,袍長曳水,卻滴火不滴。
稚童赤足,以手掬江火,火在其掌心跳動,成一朵小小金蓮。
他揚手拋蓮,蓮落殘兵陣前,火即分開一道無焰之徑,徑儘頭,正是“熾翎”艦首。
沈星野立於龍首火下,向稚童伸出手:
“無名,上來。”
稚童笑,足尖一點,江麵竟凝成赤金薄冰,托其奔至艦前,投入沈星野懷中。
殘兵們遠遠看見,齊跪呼:
“龍君現世!”
沈星野抱稚童,立於火脊之巔,朗聲告眾:
“非龍君,乃人臣。
今日借江浮骨,為諸君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