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血書第一行
候坑曆元年正月晦,雪霽無晨。
阿九立於丹鳳樓殘闕,指尖血珠猶熱,在銅鏡背麵的冰紋裡蜿蜒成字——
"第二十五子,名未定。"
最後一筆收鋒,鏡背忽生裂帛之聲,"哢"地折出一道黑縫,像有人自鏡裡闔眼。
血字被縫吞沒,隻餘一點赤金逆鱗的反光,嵌在阿九眉心,像一枚封印,又像鑰匙。
遠處更鼓未動,禁城卻提前醒來:
九千六百盞折骨燈同時無火自亮,燈罩映出同一副畫麵——
白發沈玦縱身一躍的剪影,被無限拉長,垂進龍淵舊址。
剪影儘頭,正傳來"咚……咚……"的叩板聲,仿佛有人自下而上,敲敲這座皇城的棺蓋。
二龍淵舊碑
阿九收鏡,循聲而去。
龍淵口,無字碑被昨夜大雪半埋,碑頂銅鮫冰雕已裂,碎冰裡滲出淡金血珠,一沾空氣便化蝶,翅上閃"沈"字篆紋,盤旋不去。
碑前,立著史官謝澹。
青衣被雪壓成灰白,仍執筆疾書——於竹簡上反寫,自右至左,字為鏡像。
"史公何為倒書?"阿九問。
"正史已死,反史當生。"謝澹不抬頭,"老臣在等‘第二十五子’署名。"
阿九笑,笑意帶同其冷意:"若我拒簽?"
謝澹停筆,以刀劃掌,血覆鏡麵竹簡,鏡裡頓時映出阿九未來——
額心逆鱗被剝,白發叢生,縱身跳淵,與沈玦一般無二。
"宿命如此,君無逃處。"
阿九指輕彈,逆鱗炸起一簇火,火舌卷碎鏡影,"朕不信命,隻信坑。"
他抬手,以掌擊碑,碑背黑縫應聲而開,露出幽暗梯級,每一階皆刻:
"侯第二十五子"。
梯底,有光,色作赤金,正是逆鱗火色。
三梯級之下
阿九踏梯,每下一級,身後梯級便剝落,化作銅蝶,與碑上血蝶彙成洪流,衝入梯底光口。
最後一級踏碎,他落足一處倒懸石台——
台如龍牙,根朝上,尖朝下;
台下,是液態的"影水",水麵浮無數銅鏡,鏡背皆朝上,呈鱗甲之形。
水中央,立一根"龍骨柱",柱上嵌人,半身與骨長合,麵目與阿九一般,唯左頂顱骨缺一塊——
正是鏡背曾映的"第二十三子",亦是他前世殼。
龍骨柱頂,懸一盞"折骨燈",燈芯卻非骨,是一段白發,發梢滴落金血,
血落水鏡,便生新梯,梯口候人——
候下一子。
四逆火之刑
"第二十三子"睜眼,豎瞳金黃,聲如裂帛:
"吾名沈獄,亦名阿九,亦名第二十五。
汝來,是填坑,亦是挖坑。"
阿九眉心逆鱗灼痛,像被柱上目光點燃。
火從心起,沿脊下行,燒至腳底,
所過之處,足下銅鏡紛紛炸裂,
鏡心各映一幕舊景——
沈獄剝鱗、沈玦弑母、顧西臣鑄舌……
火至腳踝,阿九卻不動,任火爬升,
直至逆鱗被燒得透明,
鱗下顯出另一副瞳仁——
白發沈玦的瞳,
帶著最後的慈憫與算計。
五反轉之果
火將阿九吞儘,卻於火舌最高處,
突然倒卷——
仿佛有人自火心抽走柴薪。
赤金火逆流,全數灌入龍骨柱。
柱上"沈獄"發出嬰兒啼哭,
哭聲中,柱體龜裂,
一塊塊龍骨剝落,
化作無主銅鏡,
鏡心各寫同一行:
"弑朕者,阿九。"
阿九於無火處睜眼,
眉心逆鱗已化灰燼,
卻留一枚"龍瞳"形血痂,
像第三隻眼,尚未睜開。
他抬手,以指為刃,
劃破血痂,
血流出,卻凝而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