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更鼓啞了。
那粒銅點落腹之後,鼓麵像被冬夜一口唾沫凍住,
再無振動,隻剩一麵極白的空白,映出我折斷的骨筆殘影。
我伸手欲取,指尖卻先被空白吸住,
皮膚翻卷成紙,骨節攤平為字,
血被抽成淡金色的墨,
在鼓麵自動排成一行小楷:
“焚者已去,續者未至,
此段空白,權作玉璽。”
二
字成,鼓身便塌陷,
像被誰抽走最後一根肋骨。
塌陷聲極輕,卻引起七重回聲——
每一重皆缺一聲更鼓,
仿佛黑夜被剪去七段脊椎。
回聲未落,鼓皮已縮成一枚方勝,
方勝中央凹下一口井,
井壁由“三短一長”的間隙砌成,
井底浮著半截更槌——
槌頭是我失去的舌,
槌柄是我未生的未來。
方勝自我掌心浮起,
像一枚等待鈐印的半成品國璽,
缺一角,
角形恰是我掌背那枚遊走成井的痣。
三
我知它要的是“骨”,
便用僅剩的左臂去補。
臂骨離肉,卻無痛,
隻發出一頁紙被撕下的脆響。
骨節方觸缺角,
方勝立刻長合,
長出一圈極細的銅紋,
紋形似篆,
卻非“晟”,
亦非“無”,
而是“啞”。
“啞”字一成,
七重回聲頓時收攏,
凝成一枚更鼓的形狀,
鼓麵卻開出一朵銅花,
花心吐舌,
舌麵反刻“全文未完”,
字跡每一筆皆是我先前被火熨平的指紋。
四
我得“啞”為璽,
便失“聲”為名。
方勝自掌心翻扣,
銅紋迅速爬滿我全身,
把皮膚釘成一枚巨大的印麵,
印文卻空白,
唯右下角鈐著那朵舌形銅花。
我成璽,
便不能動,
隻能站在井沿,
等下一焚者來取墨。
墨卻需我自己的骨,
骨已折,
便再剝下一寸,
寸骨化筆,
筆鋒對準我眉心那粒“無年”烙痕,
輕輕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