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夜·子時一刻
盛京·槐花巷·新宅·地下“回”字秘庫
一、鐵門後
杜朝恩的鑰匙剛插入鎖孔,便聽見“嗒”一聲輕響——
不是機括,是血。
一滴粘稠的燭淚落在鎖麵,竟蝕出一縷白煙。
沈星野眯眼:那燭裡摻了“龍涎化骨”——宮裡殺廢妃的陰招。
“杜公公,”他輕聲道,“看來有人不想讓我活到天亮。”
杜朝恩手一抖,鑰匙掉地,聲音在回旋石階裡撞出七重回聲,像七口棺材同時蓋板。
二、秘庫
鐵門後並非暗室,而是一條向下延伸的磚砌甬道,
四壁用朱砂謄抄同一句話——
“非我族血,入此室者,天厭之。”
字跡狂放,是晟文帝晚年手書。
沈星野以指尖抹過,朱砂粘手,竟未乾透。
“十八年了,還新鮮?”
杜朝恩低聲答:“每月十五,老奴親自添漆。”
“怕我母族的鐵騎踏回盛京?”
“怕的是殿下您。”
老人彎腰拾起鑰匙,背脊彎成一張拉滿的弓,“您若不知道自己是誰,比北狄更可怕。”
三、血池·遺詔
甬道儘頭,是一方三尺見方的血池。
池麵浮著一隻黑匣,四角被鐵鏈鎖在地下暗河。
河水湍急,不斷帶走血色,又不斷從暗槽注入新血,
像一頭被豢養的獸,永遠饑餓。
沈星野俯身,看見池壁刻著更細小的字:
“朕以天子之血,鎮墨羚之禍。”
他忽然懂了——
十八年,晟文帝每月取自己指尖血三滴,
與黑匣同鎮於此,
以“父”的名義,詛咒“子”。
黑匣表麵,同樣封著黃綾,
卻比供案那道厚了三倍,火漆呈暗褐色,
是帝血與朱砂的混合。
杜朝恩遞上一把匕首,刀身鏤空,雕的是晟文帝握弓的側影。
“殿下,要開匣,先以血償血。”
沈星野沒接,隻抬手咬破自己的虎口。
血順掌紋滴落池麵,
與帝血撞在一起,竟發出“嗤”的裂響,
像熱油裡潑了冷水。
池水翻滾,鐵鏈嘩啦大作,
黑匣被一股暗流托舉,緩緩升至半空。
四、匣開·兩道詔
火漆遇風自裂,
匣內並排放著兩卷澄心堂紙:
左卷朱標——《廢血脈詔》;
右卷墨標——《存子詔》。
朱卷寫:
“朕第七子星野,墨羚妖種,冠日必反,天下共誅。”
墨卷寫:
“朕第七子星野,秉性純良,若朕先崩,可承大業。”
同一隻手,同一管筆,
卻寫出兩條截然相反的路。
朱卷蓋的是“皇帝之寶”,
墨卷蓋的卻是“攝政王秘璽”——
沈星湛的私印。
杜朝恩低聲道:“先帝臨終前一夜,曾獨召攝政王。
不知他們說了什麼,
隻知先帝最後把墨卷交給他,
把朱卷留在此地。
攝政王十八年來,從未動過朱卷,
也從未出示墨卷。
殿下,您現在有兩條路——
燒朱卷,天下再無人能以‘妖種’之名殺您;
燒墨卷,您永遠隻是‘廢子’。”
五、火折·選擇
沈星野掏出火折,
輕輕一吹,火苗竄起三寸。
他先點向墨卷,
火舌卷上“可承大業”四字,
卻停在“業”字最後一橫,熄滅。
——地下河風逆向,火不勝寒。
他轉而點向朱卷,
火舌舔上“妖種”二字,
發出幽藍的光,
像磷火在笑。
瞬息,朱卷化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