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誌躍遷”的體驗，與“共振躍遷”的狂暴混亂截然不同，卻更加令人心悸。那並非穿越洶湧的激流，而是沉入一片絕對的、連時間與空間概念都消融的虛無之海。沒有光影，沒有聲音，沒有方向，隻有梁熠那龐大而冰冷的意識，如同一座燈塔，在無邊無際的“無”中，牢牢錨定著十七萬光年外那個微弱的求救信號坐標。林雪緊握著他的手，感覺自己像是一粒依附在隕石上的塵埃，意識被拉扯成一條細絲，完全依賴於梁熠散發出的、那非人意誌的庇護，才沒有在這片意識的絕對真空中徹底消散。這是一種將生命完全托付給一個近乎神隻存在的、令人窒息的信任與恐懼。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永恒。當感知重新回歸時，劇烈的眩暈和惡心感如同重錘般砸來。林雪乾嘔著，癱軟在“希望之光”號艦橋的座椅上，眼前一片模糊，耳中嗡嗡作響。
“躍遷完成。抵達目標星域邊緣。”梁熠平靜無波的聲音響起，仿佛剛才經曆的隻是一次普通的傳送。他站在主舷窗前，身影挺拔，暗色的眼眸中數據流平穩運轉，沒有絲毫不適。
林雪強忍著不適，抬頭望向舷窗外。隻看了一眼，她的呼吸便驟然停止，瞳孔因極致的震驚而收縮。
這裡……是地獄嗎？
沒有星光。
舷窗之外，是一片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吞噬一切光明的絕對黑暗。並非虛空，而是一種粘稠的、仿佛有生命的、在不斷蠕動和膨脹的“暗影”。它像一張無邊無際的黑色天鵝絨幕布，將視野所及的一切完全覆蓋，連遠處本該存在的星係背景輻射和星雲光芒都被徹底吞噬。在這片黑暗的中心，隱約可見一個極其巨大、輪廓扭曲的陰影輪廓，像是一顆瀕死恒星的殘骸，又像是一個被撕裂的星係的墳墓，散發著令人靈魂戰栗的死寂與冰冷。
更令人不安的是，這片黑暗並非靜止。它如同有生命的潮汐般緩緩起伏，邊緣處不時泛起一絲絲病態的、暗紫色的能量電弧，如同垂死巨獸神經末梢的抽搐。一種低沉的、直接作用於意識層麵的嗡鳴聲，穿透了飛船的隔音屏障，在每個人的腦海中回蕩，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與絕望感。
這裡就是信號源所在地？那個發出求救信號的文明呢？
“掃描環境。”梁熠下令，聲音依舊冷靜。
“掃描受阻！常規電磁波、引力波、中微子探測……所有信號進入黑暗區域後衰減率超過99.999！無法獲取內部結構信息！”科學官的聲音帶著驚恐的顫抖，“能量讀數……無法測量！那片黑暗本身……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能量吸收體和信息黑洞！”
“檢測到高維空間褶皺和不穩定蟲洞跡象……這片星域的空間結構……支離破碎！”導航員的報告更是雪上加霜。
他們仿佛闖入了一個被宇宙遺忘的、物理法則崩壞的墳場。
“求救信號呢？還能捕捉到嗎？”林雪扶著座椅站穩，急切地問。
梁熠閉上眼，片刻後睜開：“信號源位於黑暗區域核心。強度較接收時衰減了97.8，且正在加速消失。信號特征分析……確認與‘播種者’文明存在次級關聯，可命名為‘守望者’文明遺跡。其最後的信息碎片包含關鍵詞：‘搖籃’、‘吞噬’、‘它們醒了’。”
守望者文明？一個可能比“播種者”更古老的文明遺跡？而“吞噬”……指的難道就是眼前這片活著的黑暗？
“嘗試與信號源建立穩定通訊！”灰隼沉聲下令，同時命令飛船進入最高戰鬥警戒，所有武器係統預熱。這片星域太詭異了，由不得他不緊張。
通訊小組嘗試了所有已知的頻段和加密方式，發出的信號都如同石沉大海。那片黑暗不僅吸收探測波，似乎也隔絕了所有向內的信息傳遞。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梁熠忽然向前走了幾步，幾乎將臉貼在了冰涼的舷窗上。他的暗色眼眸中，星璿的旋轉速度驟然加快，仿佛在全力解析著那片無法穿透的黑暗。
“不對……”他低聲自語，眉頭微微蹙起，這是他從蘇醒以來第一次流露出類似“困惑”的情緒，“這片黑暗……不是自然現象。它的能量流動模式……存在底層邏輯。它是一種……生命形式？或者說……一種……人為製造的‘領域’？”
生命形式？人為領域？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什麼樣的存在，能製造出如此規模、吞噬星域的黑暗領域？
“檢測到異常引力擾動！”警報聲突然尖銳響起！“黑暗區域邊緣！有東西出來了！”
隻見舷窗外，那片粘稠的黑暗如同沸騰般劇烈翻滾起來，緊接著，數個模糊的、扭曲的陰影從黑暗中“滲透”了出來！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像是由陰影和紫色電弧構成的、不斷變化的多維結構體，大小不一，小的如同隕石，大的堪比小型戰艦！它們一出現，便散發出與那片黑暗同源的、充滿惡意的意識波動，並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般，徑直朝著“希望之光”號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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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襲！所有單位準備戰鬥！”灰隼怒吼道。
“希望之光”號的近防炮台噴吐出熾熱的火舌，能量光束射向那些陰影生物。然而，令人駭然的事情發生了——大部分能量攻擊在接觸到陰影生物的瞬間，竟被它們體表流轉的暗紫色電弧偏轉、吸收，甚至……同化！隻有少數高能脈衝炮造成了一些效果，打得它們形體潰散，但很快又從黑暗中汲取能量，重新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