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亮的天光剛漫過草原地平線,鐘擎五十六人已翻身上馬。
胡圖和達爾罕走在最前頭,兩人並肩而行,胡圖手裡攥著塊磨舊的羊皮,上麵畫著興和所周邊的簡易路線。
達爾罕則時不時勒住馬,俯身查看地上的蹄印,確認方向沒錯。
隊伍一路向東疾馳,馬蹄踏過帶霜的枯草,濺起細碎的霜粒,在晨光裡閃著碎金似的光。
西南天際還吊著輪昏紅的月,沙原上一夜風塵凝成薄靄,
那月亮像浸了血,顏色暗沉,隨著天光漸亮,慢慢融在晨靄裡,最後連輪廓都看不清了。
騎兵們的呼吸在冷空氣中凝成白汽,又很快散在風裡。
沒人說話,隻有馬蹄聲“噠噠”響,偶爾有戰馬打響鼻,也被騎手輕輕拍著脖子安撫下去。
鐘擎跟在隊伍中間,目光掃過兩側的草甸,草葉上的霜粒沾在馬鐙上,冰涼的觸感透過靴底傳上來。
當天光快要大亮時,最前頭的胡圖突然勒住馬,抬手往前指。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遠處天際線處,隱約現出一片黑漆漆的輪廓。
那是興和所的殘營,土圍子的斷牆在晨光裡露著模糊的影子,看著像趴在草原上的巨獸骨架。
馬黑虎催馬上前,跟鐘擎對視一眼,隨即轉向身後幾個精銳偵察兵,又指了指王孤狼:
“你們幾個,跟著王孤狼,再跟胡圖、達爾罕一起先去打探。
看清俘虜關在哪,騎兵布防怎麼擺,彆驚動他們。”
那幾個偵察兵立刻應聲,翻身下馬檢查了下腰間的槍,又把馬蹄裹上枯草。
王孤狼也勒轉馬頭,跟胡圖、達爾罕湊在一起,低聲確認了下探營的路線。
從草甸東側的溝裡繞過去,避開可能的崗哨。
等幾人帶著偵察兵悄悄摸向那片黑影,馬黑虎才抬手示意身後隊伍放緩速度,遠遠墜在後麵。
戰馬換成小碎步,蹄聲輕得幾乎被風蓋過,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前方那片越來越清晰的殘營輪廓上,手裡的槍握得更緊了些。
行動在沉默中推進,馬蹄踏過枯草的輕響被風揉碎在晨霧裡。
不多時,眾人來到一處破敗斷牆後。
牆身塌了大半,露出裡麵摻著草屑的夯土,風從斷口灌進來,帶著股黴味。
戰士們陸續翻身下馬,動作輕得沒半點聲響,將馬韁繩拴在牆根的枯木樁上,
有的還往馬嘴裡塞了把乾草,怕戰馬嘶鳴暴露動靜。
接著,每個人都解下馬鞍旁的步槍,手指熟練地拉栓檢查彈倉,金屬碰撞聲輕得幾乎聽不見。
這些人大多是前大明邊軍,陳破虜帶出來的堡兵,手上還留著握刀磨出的老繭,卻能利落地拆解槍機、擦拭槍管。
經過這段時間的現代軍事訓練,他們身上的“邊軍習氣”漸漸淡了,持槍的姿勢、檢查裝備的動作,
越來越像真正的現代士兵,連眼神裡的散漫都變成了緊繃的警惕。
沒等多久,遠處草甸裡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眾人抬頭,見胡圖、王孤狼帶著偵察兵回來了,王孤狼手裡攥著張草草畫就的簡圖。
“大當家,馬隊長!”胡圖往斷牆後縮了縮,壓低聲音,
“林丹汗的大部隊跑了!營裡就剩二百來號士兵,
連土圍子的門都沒關,大多靠在斷牆上打瞌睡,根本沒做防禦。”
王孤狼湊過來,指著簡圖上的圓圈:
“營中央圈著不少老幼婦孺,哭哭啼啼的,沒見著青壯。
看那樣子,是跟著大部隊轉移了。”
鐘擎看向馬黑虎,微微點頭。
馬黑虎立刻上前一步:
“胡圖、達爾罕,你倆帶兩個弟兄留在這兒看馬,眼睛盯緊四周,有動靜先開槍示警,彆讓散騎摸過來。”
胡圖和達爾罕趕緊應聲,那兩個被點到名的戰士也跟著站定,手按在腰間的槍上,目光掃過四周的草甸。
“其他人跟我走!”馬黑虎又道,
“都步行,順著草溝包抄過去,見著暗哨先下手,彆讓他們喊出聲。
進去後,誰要是敢抬手拿武器,直接開槍打死,彆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