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水汽模糊了巫祈雨的麵容,隻能看到他緊閉的雙眼和緊蹙的眉頭,唇上沒有一絲血色,偶爾從喉間溢出幾聲壓抑不住的,破碎的痛吟。
裸露在外的皮膚下,那些暗色的紋路如同活物般瘋狂蠕動,比上一次見到的更加猙獰可怖。
“巫祈雨……”
蘇一冉坐在池邊,腿沉入水中,托著巫祈雨的頭浮出水麵,“會好的。”
她低頭撥動他濕掉的頭發,“等你及冠,我給你行冠禮,讓那些庸醫看看,誰說活不到的。”
風吹皺水麵。
月光穿過氤氳的白霧,在他蒼白的臉頰上流淌,映出細密冷汗綴成的珠光。
她指尖輕撫過他緊蹙的眉宇,真的好冰。
巫祈雨的唇動了動,“好……”
熱泉湧動,水波溫柔地拍打池岸。
蘇一冉眼睛一動,巫祈雨手臂的黑線,縮短了一掌有餘。
道空已悄然退至遠處,雙手合十,默誦著平安的經文。
這一次毒發,維持了五個時辰。
道空將巫祈雨背回屋裡安置妥當,對蘇一冉道:“施主,我去取些粥水。”
直到房門合攏的吱呀聲消散在空氣中,巫祈雨蜷起的手指才幾不可察地動了動。
蘇一冉坐在床上,巫祈雨垂著眼,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睛,也遮住了他跳動的心臟。
道空很快取了熱粥和白饅頭回來,交給蘇一冉,安靜地退下。
道空走後,蠱蟲才放下戒備,各自找暗處躲起來。
蘇一冉舀著菜粥,瓷勺和碗碰撞出清脆的聲響,“吃一點。”
毒發之後,巫祈雨總是很餓。
將白粥和饅頭喂完,蘇一冉翻出巫祈雨留給自己的肉乾,“多吃點。”
忙完一切,已是深更。
蘇一冉吹滅燭火,上床休息。
巫祈雨黑亮的眼睛盯著帳頂,在蘇一冉走來時才落到她身上。
蘇一冉抱著他的胳膊躺下,“還不能動嗎?”
巫祈雨猶豫了一下,老老實實道:“回來後,就一直能動。”
“巫祈雨!你皮癢了是不是——”
——豐安城
上官彤和公孫華養了幾日傷,尋找當地的土夫子,迎麵走來送葬的隊伍,黑漆木的棺材厚重。
嗩呐和白色的銅錢紙漫天飛舞,遮住了上官彤眼前的天空。
雲珂駕馬落地,風塵仆仆,攔在雲冠清麵前,“爺爺身體康健,不可能暴斃而亡,我要驗屍!”
“不孝子!已經封棺,你想讓你爺爺死後都不得安寧是不是!”
雲珂吼道:“難道死不瞑目,爺爺就能安寧了嗎?”
父子倆爭執間,上官彤渾身僵硬,是因為她嗎?
她把老爺子氣死了?
這個念頭像毒蛇般纏住心臟,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公孫華扯住上官彤,“我們走吧。”
他拉了一下,沒拉動,回頭一看,上官彤已經淚流滿麵。
公孫華莫名被氣得笑了一下,上官彤壞又壞不徹底,跟好字又不沾邊,蠢又蠢不明白,聰明勁又不多,活得不累嗎?
像他這樣多好,惡人活得毫無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