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睡前,南術將麻雀關進鳥籠子裡。
黑暗中,麻雀的身體變成扁平的墨水畫,從籠子的縫隙中出來,再化成麻雀飛走。
再不走,就要變成墨水了。
守備森嚴的主帳,突然出現一攤墨水,還找不到誰乾的,接下來就該徹查奸細了。
次日,蘇一冉又畫了一隻小麻雀,飛入帳中躲起來,觀察著帳裡的人。
桌案上的文書擺上後能一動不動看一個時辰,時不時換一份,那摞文書被他翻了一遍,又重頭再來。
若是有人來彙報軍務,他就正常了,對答如流。
就在蘇一冉以為他要這麼坐一天的時候,他終於騎馬出門了。
結果隻是騎著馬在軍營巡視兩圈,又回來對著桌案出神,許是意識到看得太快,還放慢了速度。
蘇一冉就是再遲鈍,也能看出眼前這個是個假人。
就這樣一連過了五天,帳外一陣喧鬨,一車一車的糧草往營裡運,他才肯出去主持大局。
蘇一冉飛到帳頂,突然,一股涼意從脊椎躥上來,麻雀挪動視野向四周望去,寒光閃爍的箭簇直直地對著它的腦殼。
它驚慌地張開翅膀,向遠處飛去。
黑臉小兵移動著箭簇,帶著黑色指套的手指一根根鬆開,長箭帶著淩厲的勁風,險險從它腳下擦過。
眼見他又要張弓,蘇一冉連忙拉升飛出軍營,遠遠地看著小兵,哪怕匆忙間沒看清臉,她也從那張拉滿的弓弦和那雙攝人的黑瞳中感到了極強的壓迫感。
洛淵卸了弦上的力。
帶著暗金色麵具的南術和將士一一慰問,回到了主帳。
洛淵走進另一個軍帳,從地底的暗道通往主帳。
“最近有什麼要事?”
南術把這幾天的事簡單說了一下,卸下穿了五天的鐵甲,裡麵都悶臭了。
他撓著頭,尷尬地笑了笑:“將軍……你看……”
洛淵:“沒事,去休息吧。”
“欸!”南術鑽進黝黑的地道。
帳中隻留下洛淵一個人,他套上鐵甲,騎馬西出軍營。
燕洲一帶,水源稀缺。
乾軍駐紮的軍營往西十裡外,就是一條河,夏季河水多,冬季河水少,軍營裡換防的軍士都會去那洗澡。
洛淵要去的地方,更遠。
郊山上的泉眼,是他尋了許久才尋到的另一處水源。
白色的水汽如輕紗般彌漫在山坳間,周遭山石層疊,被泉水磨去了尖銳的棱角。
一層層重甲卸下,洛淵將盔甲洗淨放在青石上風乾。
解下的發冠,衣袍,長劍放在岸邊。
他向後倒進水裡,耳邊隻剩咕咚冒泡的泉水聲,水紋拍打著他的身體,就像衝擊著岸上的青石,一下一下地蕩漾。
“嘩——”
劃水聲突兀地響起,暗金麵具下悄然睜開一雙暗色的眼眸,洛淵屏息往水下沉,水流沒過麵具。
“嘩啦——”
岸邊的長劍隻剩劍鞘。
水麵投下的光斑斑駁,一塊一塊地在水底移動。
是個女人。
洛淵握劍繞到她背後,破水而出。
“嘩啦——”
蘇一冉眼前一花,背上抵上一堵堅硬的牆。